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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不是應該幫助學生達成目標嗎?為什麼「體制」成了反派角色?──資奧金牌少年何達睿「從零到一」的逐夢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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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室報告】
今年18歲的何達睿應該是「親愛的17歲」單元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受訪者。會吸引我們注意,並不只是因為他「為國爭光」的成績,而是他背後衝撞體制的故事,或許多數人會覺得,就是天才啊,哪來那麼多奢侈的煩惱?

何達睿就讀竹科實驗中學高中二年級時,代表台灣參加2016年國際資訊奧林匹亞(International Olympiad in Informatics,IOI)競賽,獲得金牌,並拿到全球排名第八的佳績,是台灣參加該競賽第二高的成績。之後他進一步申請上美國麻省理工學院,2017年赴美成為大一新生。

這看似輝煌順利的成績,其實是何達睿高一時從資奧選訓營落選後,下定決心全力一搏,勇敢衝撞傳統教育體制所得到的結果。為此,他自己認真思考、計畫、準備,半夜三點起床打線上程式競賽,並和爸媽、導師、各科任老師溝通請求協調,過程中承受各種不被理解、不被看好的孤獨。「我很困惑,為什麼一定要有成果才能開始支持我?所有人都很願意在我『把一變成二』的路上伸出援手,但是我『從零變成一』的過程才是最需要支持的啊!」他在新書演講提到這段經歷時,仍激動地掉下眼淚。

何達睿一如我們身邊的中學生,興趣是打電動、看動漫,而他敢於走上與拚學測不同的道路,只為不讓生平第一次想全力追逐的夢想變成遺憾。他說,「比起資奧金牌,我更希望人們記住我,是因為這個人有決心!」走過孤獨但純粹的500天,實現夢想清單,現在讓我們來看他追夢的故事──

精誠科技,YTP少年圖靈計劃。(攝影 / 何經泰)

「如果小孩不是要做壞事的話,為什麼不讓他試試看呢?當他真心想做一件事,就算失敗,那也對他是一份很珍貴的學習啊!」

Q:大多數人對「資優生」的印象都停留在:一路保送不用煩惱升學和教育體制,所以讀了你的故事都很意外,很難想像資優生竟然也為體制所苦,你花了500天衝撞體制,是否可以談談這所謂「500天」你的界定,以及你覺得最難熬的是?

何達睿:我界定它的方式是從「下定決心開始追夢」到「夢想成真」的天數。前者發生在2015年三月底從資奧選訓營落選後,後者發生在2016年年八月中下旬,掐指一算確實「500天」。我覺得最難熬的絕對是最一開始的時候,我什麼成果都還沒做出來,卻還是要說服眾人和自己,大把大把的投資時間精力到資訊領域,不被支持,卻又知道在此放棄的話,自己一點勝算也沒有,只能咬牙撐下去。

Q:即使目標明確,但是過程中如何讓自己絲毫不懈怠偷懶?(你都不會貪睡、裝廢、把事情累積到最後一刻抱佛腳嗎?)

何達睿:我覺得資奧落選的挫折感和執著夢想的決心,這兩者在我克制自己偷懶慾望的過程中貢獻良多。但是技術上來說,還是可以透過養成習慣的方式來讓自己「適應」努力。尤其是一開始的20天,一定要撐住,每天就是固定花那麼多時間努力,20天後就會發現,「努力」已經成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了。

500天的戰鬥計畫從零到一的500天戰鬥計畫(照片提供 / 何達睿)

Q:現在你回首看「零到一」那段歷程,如果有機會讓你和學校師長喊話,你想和他們說什麼?你會感謝當初刁難你的師長嗎?

何達睿:如果小孩不是要做壞事的話,為什麼不讓他試試看呢?當他真心想做一件事,就算失敗,那也對他是一份很珍貴的學習啊!

Q:你演講時曾提及另一位同學,他勇敢衝撞體制卻失敗,對於和你一樣興趣和背景、卻無法從「零到一」的戰友,如果你可以和他們的師長喊話,你想說些什麼?

何達睿:我覺得每個人心中都有一份自己的價值觀,也都有權利執行那份價值觀。當一個人在執行自己的價值觀時,你可以和他有價值觀上的交換、辯論、甚至說服,但是不能強行要求用他人的身體執行自身的價值觀。

我的未來,自己寫:17歲資奧金牌少年,衝撞體制500天

我的未來,自己寫:17歲資奧金牌少年,衝撞體制500天

Q:你在《我的未來,自己寫》中提到,你和同屆隊友余柏序都受到學長的啟發,而你也啟發了高中學弟,但同時你也看到其他更多有相同興趣和背景的戰友承受不同的失敗懊悔,你怎麼看同儕競爭和傳承這件事?

何達睿:我覺得奧匹界的傳承文化是非常獨特且有趣的:「學長很強→學弟想要變得跟學長一樣強→學弟努力變強→一年後變成很強的學長」,理想狀態下會是這樣的良性循環。但是這個循環是非常脆弱的:如果,從來就沒有很強的學長呢?或是學弟不想要變強呢?或是想變強卻失敗了呢?有太多的條件,只要觸發其中一個,整個系統就會崩潰。所以如何營造並維護這樣的循環,就是學校行政方面應該思考的問題。

精誠科技,YTP少年圖靈計劃。何達睿在「精誠科技YTP少年圖靈計劃」學程式兩個半月就拿下全國第三名,也發現了自己的天分所在。(照片提供 / 何達睿)

關於17歲:學習動漫主角「勇敢追逐自己的信仰」和「實現自己認為對的事物」

Q:你還記得自己17歲時的樣子(或心情)嗎?形容一下他是個怎麼樣的少年?

何達睿:我覺得我現在18歲的樣子跟17歲差不多啊(笑)。要說形象的話,就是頂著一顆懶得梳、亂中有序的刺蝟頭的開朗少年吧!但是旁人好像都說我的眼神很靈光、銳利,對此印象深刻。如果「靈魂之窗」說法屬實,那我想,他們在我眼中看到的是小宇宙心中信念所散發出的光芒吧!

Q:當時你最困擾以及最開心的事情是什麼?

何達睿:其實是同一件事:以第一名入選國際資訊奧林匹亞台灣代表隊。開心在於很高興自己一年來的努力有如此好的回報。但是「第一名」的頭銜真的很沉重!因為我就是整個代表隊成績的天花板,所以旁人對我的期望真是不成比例的大。這於我心理層面的影響之大,導致有時比賽中途「卡關」時,還會擔心成績被第二名反超。


2016年國際資訊奧林匹亞競賽獲得金牌(照片提供 / IOI李忠謀教授)


Q:17歲當時對未來的職涯考量是?

何達睿:以穩定為主的考量是當個程式設計師,畢竟還是跟資訊奧匹領域最相近的職業。不過我一直相信,以自己的實力,要在社會上混口飯吃不是太難,所以常常會思考要如何讓自己的人生過得更精采。

Q:現在的你,如果可以回到過去,那你想對17歲的自己說什麼?

何達睿:想不到要說什麼耶,可能是因為年齡太相近了(笑)。

Q:影響17歲的你重大的書有哪幾本?是否有一套自己奉行的哲學?

何達睿:不確定是不是看書看來的,但是「築夢踏實」四個字應該是我最接近「哲學」的信念,並且現在還是如此相信著。

Q:台灣許多師長都不太贊同閱讀動漫作品,你在書中提到幾部日本動畫是你心靈的重要後盾,像是《Kill la Kill》(斬服少女)、《AZ》、《Fate》主角「勇敢追逐自己的信仰」和「實現自己認為對的事物」的特質讓你相當認同,針對這個部分你可以多談一些嗎?

何達睿:我可以理解這些師長不太贊同的原因。我覺得動漫不是藝術作品,也不是教育用具;它就是非常現實的商業產品。因此,它必然有一些為了迎合客群而存在的特徵,但這些特徵不見得是師長們贊同的,畢竟他們不是主要客群。

但對我來說,動漫吸引我的不是那些特徵,而是它詮釋一個故事的方式。因為西方文化比較直接,美式卡通比較重視事件發生的結果;東方文化比較含蓄,所以動漫很擅長刻畫事件發生的過程。我覺得相對於前者,後者是更容易觸發觀眾的反思。我就是在觀看一個一個這樣的「過程」(尤其是人物內心的獨白)的時候,去思考自己是否認同該角色的價值觀。話雖如此,這是建立在我自己有篩選資訊的能力前提下而論。如果是更加年輕,篩選能力不成熟的觀眾,我覺得有師長在旁輔導、協助分辨是非的話,會是很好的教育機會。

Kill La Kill 1

Kill La Kill 1

Aldnoah.Zero Season One 1

Aldnoah.Zero Season One 1

Aldnoah.Zero Season One 2

Aldnoah.Zero Season One 2

Fate/Prototype 蒼銀的碎片(1)

Fate/Prototype 蒼銀的碎片(1)

Fate/strange Fake (1)

Fate/strange Fake (1)




Q:讓你獲取動漫作品的資訊來源是什麼?近期有沒有其他讓你愛不釋手的動漫作品可以推薦?

歡迎來到實力至上主義的教室 (1)

歡迎來到實力至上主義的教室 (1)

何達睿:有一陣子我會自己google找每一季的「新番」(新作品),再根據簡介決定要不要看完,不過現在我在社群媒體同溫層的討論中,就可以知道最近流行的優質作品了。

我上一個看到覺得不錯的是歡迎來到實力至上主義的教室。我覺得實力主義和奧匹選訓營裡面的競爭有很大的同質性,所以在觀看的過程中有許多共鳴。


「為什麼『體制』會是反派角色?教育不是應該幫助學生達成自己的目標嗎?」

Q:你既然已經拿到資奧金牌、申請上MIT,可說完全揚眉吐氣,為什麼還想要寫書?寫書出書這件事和之前的準備課業、拚資奧有什麼不一樣?

何達睿:想寫書的原因有二。其一,我覺得這「500天」的歷程,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都是個非常經典的優質好故事:主角勇敢踏上追逐心中理想的道路,但是半路殺出了一個反派角色,想要阻撓主角。但最後主角還是靠著實力和運氣,取得勝利。我覺得這麼棒的故事不能只有我知道。其二,是源自於對這個故事,尤其是對其中反派角色的反思。為什麼「體制」會是反派角色?教育不是應該幫助學生達成自己的目標嗎?我覺得這是不正義的。所以我希望自己的聲音可以造成一些影響力,把整個環境往正方向拉過來一點。

Q:閱讀你的作品,會覺得你的文筆相當流暢,超越一般人對於理科生的想像,請問你曾有特別做過寫作訓練嗎?你如何鍛鍊你的寫作?有受哪本書影響嗎?

何達睿:說起來可能會滿讓人失望的,但是其實三者的答案都是否定的。當初寫書的時候也並沒有太多修飾、推敲,幾乎是我手寫我口。但是讓我意外的是,自己多達四百萬字元的「程式語言」經驗,竟然對於自己的「國文寫作」產生了莫大的幫助!我覺得這是因為程式語言非常注重「言之有物」和「後效性」兩點。在寫程式的時候,每一行指令都必須要有明確、清楚、嚴謹的效果,並且在輸入下一行指令時,常常要思考如何延續(或消除)前幾行指令的效果。把「指令」、「效果」替換成「文句」、「文意」,就會發現其實同樣的原則也可以套用在一般寫作上。

Q:如果你遇到一個沒有夢想的人?你會有什麼建議?

何達睿:我覺得這樣的人們可以分成兩種:「從來不曾有夢想」和「曾有夢想,但被擱置、甚至放棄了」。我覺得前者人們的人生哲學中並沒有那麼遙遠的目標,其實反而可以活得簡單快樂,我並不會說服他們改變自己的哲學。

但是第二種人既然心中有夢想,可以嘗試估計看看那份夢想要花多少時間才能達成,並在所剩的生命中安排那個長度的時間來試試看做不做得到。明明心底躺著一件非常想做的事情,但是直到所剩時間不多的時候才發現已經太遲了,我覺得最可悲的人生莫過於此。

Q:進入MIT之後,回頭看台灣的教育體制,你有適應上的問題嗎?或有什麼特別的觀察?

何達睿:適應上倒是不算難,住幾個禮拜之後已經可以很稀鬆平常的過日子了。不過還是有逐漸感受到自己感染了一些新的文化,像是前面提到的「直接」,還有創業文化,以及經營人生的態度等。


攝於麻省理工學院校園,希望自己的下一個夢想也能成就另一個好故事!(照片攝影 / Rex How)


Q:你的下一個夢想(下一個想要挑戰的目標)是什麼?

何達睿:正在努力尋找中(笑)。不過希望自己的下一個夢想也能成就一個好故事!

Q:有沒有想過十年後是一個怎麼樣的自己?

何達睿:有想過,但是我覺得自己的下一個夢想會很大程度的影響十年後的自己,所以在找到那個夢想之前沒有辦法下定論。都說「英雄總是寂寞的」,你認同這句話嗎?你曾有經歷這樣的時刻的嗎?我覺得反而是「寂寞造英雄」;人只有在獨處的時候,才能聽見自己來自心底最細微的聲音,才有好的決策能力。事實上,我在書中也有提到,我在從零到一的過程中常常利用獨處的時間來理清自己的思緒,進而決定自己的下一步。


我的未來,自己寫:17歲資奧金牌少年,衝撞體制500天

我的未來,自己寫:17歲資奧金牌少年,衝撞體制500天

關於│何達睿
1999年生,畢業於國立科學工業園區實驗高級中學科學班,2016年國際資訊奧林匹亞競賽金牌(全球排名第八),目前就讀於MIT美國麻省理工學院。

關於新書我想說的是……
國二的時候,初學程式兩個半月,就拿下全國第三名。我發現了自己的天分所在,就好像騎士拔出了石中劍。但是,當我高一下定決心想要拚資奧金牌時,排山倒海而來的竟不是加油聲,而是冰冷得近乎鄙視的眼神。我不甘願,出生以來的第一個夢想,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被時間侵蝕、腐敗,我想到日本動畫《鋼之鍊金術師OP4 - Period》中所說:「不在乎來自現實的異樣眼光/也要向前對抗的勇氣/並以悲憤的力量改變/即將來到身邊的命運」。我決定改變自己的命運,創造一個好故事,也鼓舞未來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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