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的美食(1) (電子書)
常常我想，是這些漫畫收留我，
是這些心愛的少女們陪伴我度過困惑的人生，
讓人在現實裡有一個能鑽進去的、黑暗而安心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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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出租店24H｜EP08
《昨日的美食》（きのう何食べた？）
春節來了，終於迎來這一個讓「家」無所遁形的時刻，家的甜蜜、矛盾或痛苦，此時一一現形，無論在場或不，都再無藉口可迴避。電影有賀歲片，日本漫畫因為連載考量，常把年節融入日常主題。少女漫畫尤甚，穿上好衣服，邀請喜歡的人一同過年參拜已成定番；或如《交響情人夢》裡，主角野田廢和一幫好友軟爛在暖桌裡剝橘子吃，那樣廢柴般的生活，總是歡喜熱鬧的。清冷的農曆年，我已經是個大人了，仍急著從餐桌上的問候裡逃離，把自己扔進除夕就（非常貼心）開門營業的漫畫店時，明明吃飽了，卻忍不住想起吉永史的漫畫《昨日的美食》裡，那對中年同志情侶的過年菜色。
同志與家的組合，吉永史早在《西洋古董洋菓子店》時就演練過，在一家蛋糕店裡放進四個花樣男子，原本只是各自無處可去，暫時棲身的城堡，卻在這群男人的曖昧流動下，成為他們貨真價實的安居之所，也引爆了不少腐女的心。這樣的組合大概太誘人，誘使日本和韓國紛紛先後翻拍，日劇已頗有年代，由瀧澤秀明、藤木直人等主演，調性較歡樂，搭配Mr.Children的配樂非常無敵；韓版電影則由朱智勳挑大樑，貼合了漫畫略為陰暗的內核。無論但是哪一版，皆是花美男盡出，個個賞心悅目，很適合過年重溫。
左為日劇版《西洋古董洋菓子店》，右為韓國電影版
《西洋古董洋菓子店》也於2008年改編為動畫版
《昨日的美食》裡的主角筧史郎，是個天天為同居男友賢二下廚，並精準掌握開支的GAY，生性小氣的他，習於在各種特價品間來回盤算，下廚則是唯一樂趣。身為執業律師，只要能準時下班，再無聊的案子都願意接——「難得放假，我只想專心做菜！」吉永史是愛吃之人，菜色也成為兩人感情的加溫劑，想慶祝就煎牛排，吵了架就一起包餃子，家用沒超支，才能買哈根達斯冰淇淋，真的是非常居家啊。過年煮蕎麥麵，史郎因為掌握不好天婦羅火候而發脾氣，「這不是麵衣都散了嗎！」「——但，很好吃啊，一點也沒有失敗啊。」「嗯，也是啦。」是這樣互相扶持的男男同居生活。
漫畫裡沒有糾葛難解的情慾戲，盡是一些吃飯、買菜、請客交際等等飲食日常。日子安穩，料理也很美味（看起來），完全可以當成一本食譜漫畫來讀。料理手法簡單，廣大的少女們讀了，也完全可以自己動手做。然而正是這樣平淡的日常，才格外顯出現實裡的痛處。身為律師的史郎，不願在職場出櫃，僅以「女友」草草搪塞同事的好奇；和男友走在路上不牽手，約會也怕遇到熟人，寧可多坐兩站電車距離；就連在餐廳裡吃飯也疑神疑鬼，擔心旁人發現他們是同志，忍不住急躁起來，「在那邊聊調味料什麼的⋯⋯我們的對話，聽起來一定很GAY吧。」
主角筧史郎對於外界眼光相當在意。（圖／《昨日的美食》內頁）
先是好笑，後是感到無話可說的心疼。飲食的日常，擔憂的日常，都是同樣的每一天，時時壓在身上的另一層偽裝，心裡藏著的警報器。在耽美的輕飄飄花朵下，吉永史不吝於描繪現實的重量。日常是什麼？對愛上同性別的人來說，每一天都是驚濤駭浪。
其中處理得最為細緻的，正是「回家過年」這件事。漫畫裡的時間跨幅很長，史郎一開始的返家，從本質上就產生衝突，母親努力用一種正向充盈的長輩姿態朝他張開雙手，試圖要「接納」他，矯正他。但看在史郎眼裡，只有滿滿的無奈：「到頭來，同性戀在我媽心中，還是跟罪犯沒兩樣。」
母親的努力在史郎眼裡，只有滿滿的無奈。（圖／《昨日的美食》內頁）
然而，那樣笨拙的姿態，對母親而言或許也是不太容易的呢。吉永史想強調的，並不是家的失能，而是家的羈絆；除了建立全新型態的家，仍有回頭修補原生家庭的能力，不帶批判地。第二次，母親鼓起勇氣開口，要史朗下次過年帶男友回家，史郎儘管驚慌，還是答應了下來：「但我們也沒那麼認真交往啦⋯⋯」「難道你是用這種隨便的心態在當同性戀的嗎！」「那異性戀就有很認真過活嗎！」
這段話實在太搞笑，非摘錄不可。但親近的朋友忍不住勸退，「即使你這樣做，也不會讓他們理解我們的。」他的想法卻有所不同：「當父母知道我是同性戀的時候，一定覺得我是個可憐的孩子。⋯⋯我沒有希望能讓他們理解GAY的心理，只是想讓他們知道，我並不如父母想像的那麼不幸。」
（圖／《昨日的美食》內頁）
於是，過年最重要的事，就是跟你一起回老家。史郎開口邀了賢二，兩人戰戰兢兢，果然發生各種荒謬戲碼，父母一打開門，還抱著對方可能是女裝打扮的錯誤想像，忍不住問出，「那在家裡扮女生的到底是誰？」若拍成日劇，實在很適合坂元裕二來改編啊。總之，一對老派異性戀夫妻碰上中年兒子與男友的組合，就這樣坐上了新年的餐桌。那場面絕對不是百分百的愉快歡喜，更多的是尷尬，於是父親帶著賢二翻開珍藏的舊照片，母親喚史朗進廚房幫忙，不斷端出熱騰騰的飯菜，但尷尬就尷尬吧，有新的秩序在流動，新的家族正在成形。
即使是這樣的我們，也能獲得常人的幸福吧。一般家庭習以為常，甚至難免感到煩厭的年節聚餐，對同志情侶來說，卻是得來不易的邀請——「到情人的老家去玩，還可以和對方的父母同桌吃飯，我一直以為這種日子永遠和我無緣。啊，我已經死而無憾了。」返家的路上，向來感性的賢二忍不住掩面落淚，說出了整部漫畫最令人心痛的一句話。
幸福的話語背後，是無數次劫後餘生的傷口。吉永史高明的地方在於，絕不迴避現實的創傷，溫暖的地板下面有尖刺。兩人緊緊擁抱的當下，旁邊的路人低呼著的是，真希望世界上的同性戀全部死光光。
常人的幸福，多麽微小。多麼困難。一下子就會跌落。但「我們才不會死呢。」「沒錯，別死啊。」BL漫畫裡向來沒有真正的少女，有的是腐女滿滿的妄想。妄想不需要腳踏實地，但吉永史給出的永遠多一點。有基情四射的甜蜜，也有刀痕遍佈的現實。有血有肉，才叫活著。
（圖／《昨日的美食》內頁）
《昨日的美食》（きのう何食べた？）
以格局和題材來說，《昨日的美食》儘管不失深度，仍只是吉永史的溫馨小品之作。身為BL大師中大師的她，畫風簡潔不張狂，擅長勾勒成人味道的耽美男男戀。也擅長將性別議題融入作品，最廣為人知的經典，當然是挑戰了男女逆轉的《大奧》，將歷史人物性轉，虛構與史實巧妙融合，是穩扎穩打的生涯重磅代表作，更有改編電影，二宮和也與堺雅人都擔綱過男主角。另，吉永史也熱愛繪製自己的同人誌，《西洋古董洋菓子店》和《昨日的美食》皆有同人續作。少了商業的包袱，當然妄想全開，三點齊噴，滿足廣大腐女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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