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鄭天恩 (新雨出版責任編輯)
《不中用的我仰望天空》這本書的企畫工作雖然是大約半年前開始,但在我心中醞釀的時間,實際上超過了一年半。
兩年前的六月,我的桌上出現了一本書。這本書的書腰上林林總總寫著一大堆得獎頭銜,本屋大賞第二名、山本周五郎賞受賞、書的雜誌評選第一名、女性寫給女性的成人文學賞受賞……我心想,這是什麼書?再看作者,窪美澄,怎麼從沒聽過這個名字?抱著一份好奇心,我翻開書頁看起了內容,結果一翻就停不下來了。
本書作者窪美澄小姐,雖然號稱「文壇新人」,卻有相當豐富的生命歷練;她曾經作過育兒雜誌編輯、寫過女性專欄,甚至也曾經歷與幼子生離死別的創痛。邁入中年的她,將這些自身的體驗與對生命的體悟凝練成書,所創造出來的成果就是這本《不中用的我仰望天空》。
然而,在真正要對這本書進行設計的時候,我才發現,要用單一設計去掌握它的整體內涵,並不是件容易的事。這本書以「情之所鍾」為始,以「寬容、希望和廣博的愛」作結。故事由小漸大,一開始只是著重於主角卓巳和小杏的情欲,但隨後故事的格局漸漸擴大,不只是男女主角,包括鎮上的眾人——失智的老奶奶、出櫃的補習班老師、貧窮的單親家庭少年、不善言語的助產士母親等等,全都隨著故事發展,一一展現出生動的面貌;它不只是探討男女之間的情愛,更是用溫柔包容的目光,注視著不時顛仆、做出愚昧舉動的芸芸眾生。
既然如此,在設計上就不能只強調情欲,而是必須呈現出一種「即使困苦、即使流淚,我們仍然擁有希望」的感覺。
最初的構想是希望以日文原版的書封(現在的大書名頁)為主體,但實際進行編輯工作之後,我發覺這個書封的意象「太過飽滿」,儘管它是一張美麗的圖片,飛舞的泡泡也能給人一種受精與情欲的聯想,但在「溫柔與包容的希望」這方面,顯然沒辦法達到我的要求;於是,我們邀請了設計師林小乙,為我們打造一個更適合這本書的新封面。
小乙老師的設計果然不負所望,她以「雨」和「雲」為主要的概念,內書封紅色的雲代表著女性的子宮,也象徵情欲,而書衣上的金色雨絲呈現出的閃耀光輝,則給人一種傷痛與事過境遷的感受。
以下是她一開始為這本書所寫的設計概念:
十七歲離我很遙遠了
讀完這本書
一直想 十七歲的我會如何面對呢
以及 我希望讀者看到書封會有什麼感覺
設計最美好的部分
就是能把文字的畫面感受以及文本的細膩之處
透過轉化 表達給讀者
我用了幾筆簡單的線條
代表著雨絲
表現心裡並不容易被看見的「傷」
它並不會隨著年紀而減少
只會逐漸被隱藏
天空落下的雨
不仔細看 幾乎看不清楚
無聲的雨 能夠逐漸在地面上鑿出一個小洞
就像重要到一輩子都會記住的事情
也會在你心裡無形的鑿了一個洞
填滿了整個空氣縫隙數以億計的雨點
在每一次落下時 都代表了瞬間失去
因而雨絲在這個書封上有著一體兩面的意義
它同時告訴我們
所有的事情
就像下雨一樣 終會過去的
如同人的情緒和情感是一直不斷堆疊而成的
我將書封當做一個天空
堆疊著厚薄不同的雲朵
來營造天空積雨的感覺
全書都以手工網印的方式
將「下著雨的天空」這樣的概念具象化
再以燙金的效果呈現雨絲
我希望
即便天空是有壓力的
落下來的雨絲 也能夠充滿希望
此外
內封的白色手織紙張
除了讓油墨以手工網印在上面後
會有種像粉筆塗抹的立體感
而紙張本身接近纖維的質感
也呈現了這看不見而覆蓋世界的透明之絲
這本書全程都以「手工網印」與「手工裝訂」方式製成。手工網印使得本書的雲朵呈現出不同傳統印刷的立體感,當在燈光照映下,不只是金色雨絲會閃閃發亮,就連書衣上淡淡的雲也會出現層次分明的光影。
在紙張選擇上,為符合本書「為女性而寫的文學作品」形象,我們將輕柔的手感紙用在書腰及內封,不只觸感輕柔,還帶有半透明感。一般來說,書腰只是用來放宣傳文案的載具,總免不了如同太空梭上用盡的燃料火箭般被捨棄,脫落書這個本體。但透著絲絲纖維、展現出溫潤和風的厚磅純白手感紙,精心刷上不只是宣傳文案,而是企圖展現書本靈魂的手工網版黑字;我們希望這是一條令任何人都不想丟棄的書腰,自然地將它與書視為一個整體,好好地保存、收藏。
而在手工裝訂的部分,選擇了少見的圓背精裝與寬版棉繩,希望傳達出飽滿溫潤的感覺,而扉頁的薄磅手感紙與翻開扉頁之後,首先出現的帶著絲紋的輕柔薄透,這些隔在以單光牛皮紙印製的大書名頁之前的和紙,不只沖淡了照片本身色彩強烈的感覺,更展現出一種女性的柔和之美。
大書名頁之後是彩印的廣闊天空,意味著走過密雲和淡淡的雨,終於雨過天青的感覺,同時也象徵著了迎接這本書的正文開端。
在這張藍天的彩圖當中,若是仔細觀察的話可以看見一個小小的月亮。設計想表達的是,白晝並非看不見月亮,只是被更強烈的光線所掩蔽了,我們的成長也是如此。在我們的生命裡,總會擁有很多的傷痛與難以啟齒的過去,後來隨著我們的成長,這些創口看起來似乎已隱沒,而這本書的故事就像這張圖裡的白晝之月一般,在明亮的天空中,蘊含著一絲隱而不顯的情感觸動。
《不中用的我仰望天空》是一本充滿著情與愛,溫柔而動人的作品;透過小乙老師的設計,這樣的意念被充分地展現出來,在我的編輯生涯中可以說是令人最滿意、也最美的一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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