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今年最令人難忘的文學場景,它出現〈人如何學會語言〉的最後一幕。深藏未能訴說的愛意,意外巧合的驚喜,讓這篇略顯苦澀之味的小說,閃現了光亮與希望之色。
熟悉《苦雨之地》的讀者,大致會記得狄子的人生波瀾,小時染上疾患,掐斷了言語之苗,父母因對他的未來有不同期望,導致分離。天生能懂鳥語的他,母親的庇蔭下長大,這項特長讓他得以在研究鳥類的計畫中,有立足之處。彷彿任務結束,惡性腫瘤取走了母親的生命。狄子陷入萎靡的狀態,數個月後,當他意識到時,他失去了能懂鳥語的敏銳雙耳。
我們從故事知道,狄子後來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研究創立賞鳥的手語,帶領盲人的賞鳥團隊,穿梭山林,慢慢走出低谷。
以主角遭遇某事件,困境之中掙扎,試圖找出能走的路,這大抵是《苦雨之地》的敘事基調。它的建立倒不是有所領悟的靈示模式,更像是遭逢甚麼事,產生變異,有甚麼不同了,卻未必能顯現意義的經歷—這更接近真實的人生。
吳明益說:「我以為小說家的責任不在重建那些湮滅的,而是探討湮滅作為一種生命的本質意義何在。」圍繞此核心,六組作品中,主角與配角,面臨種種危機,身體的,心理的,夢想的,抑或同時襲來。失親或失去伴侶的考驗最劇,有的人,心碎了,就此衰敗,如同狄子的母親、索菲的養母,以及小鐵的爸爸。
主角們是試圖奮力求生的人,他們年幼在生來或後來的缺憾中,獲得了更多的愛,如今回報的是更多逝去的苦,人生只好暫時停滯。
吳明益給了兩把鑰匙,推動著他們往下一階段走去。其一是雲端裂縫,當鑰匙開啟後,留存的照片、圖像、文字,主角們有著再次與消逝之人對話的可能,這提供某些救贖,同時是未知的恐懼,索菲意外的知曉自己的身世,放逐自己的律師—關,驚異於的作家妻子未知的面貌。
第二把,可以說是回歸自然嗎?索菲的蚯蚓,狄子的鳥,敏敏的樹,關的雲豹,科學團隊與藍鰭鮪,舅舅與我的鷹。自然萬物在他們的生命之中,提供走下去的動力,這是否是引進自然寫作的另一種目的呢。蚯蚓怎麼在土裡活?樹感受的時間怎麼計算?萬物生滅緊緊相繫的流轉中,能給我們不同的觀照嗎?人的生命又是一種怎樣的存在呢?
內頁插畫〈恆久受孕的雌性〉/吳亞庭手繪
越來越視覺化的年代,小說能做的還有甚麼?穿越、時間逆走、平行時空,人們慣常在創造的敘事中,找尋一絲可追回的撫慰。操縱人物奮起不難,直接給予療傷太易,而現實,湮滅就湮滅了,不會再有一次機會。吳明益不給虛假之路,他構築的是一個對話的敘事框架,引領人們在其中創造想像與覺察自我。
兩把鑰匙提供契機,如何面對匱乏,理解與接受,最終仍得仰賴自己。人們得走自己朝聖路,追尋絕跡的雲豹,克服懼高症攀樹,拿起槍對抗盜獵者。等待痊癒的日子裡,總要做些什麼的,不時翻土,撿石除草,然後埋下種子。
內頁插畫〈雲在兩千米〉/吳明益手繪
《黑夜、黑土與黑色的山》裡索菲收過一把神奇的黑土,加了水之後,就會長出魚。後來,她知道這是取自含有鱂魚受精卵的腐植土,牠們在乾季過後,等待第一場雨降臨,甦醒而生。
自然萬物,不一定有善的意志。雨不見得會來,雨落下,不是每個卵都能化成生命,人生—亦復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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