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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讀偵探|無劇透閱讀

試讀偵探|12月號 我知道那永遠也不會好起來,但總有一天會明白,為什麼是我被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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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9


星期三下午放學回家,他們看到一輛四四方方的白色卡車停在屋外。兩個壯漢合力搬一個巨大的箱子,奮力走過草坪,艾德華不由自主轉頭不看。

雪伊雙手一拍說:「我想幫忙拆箱。」

「我也來幫忙。我們合力,今天應該能處理好大部分。」貝莎說,語氣同樣興奮。

「噢,那個,我──我沒想到今天下午就要開始整理。」蕾西一臉慌張。

「如果你不想看,可以不用看。」雪伊對艾德華說。

他點頭,但沒有動。他看著她割開紙箱,側邊用奇異筆寫著數字一,他曾看著媽媽寫上那個號碼。

「蕾西。」他說,她的名字從他口中說出,讓他吃了一驚。

這一瞬間,艾德華才察覺,他很少叫她。每天下午他們並肩坐在沙發上,但他們很少講話。艾德華喜歡阿姨,但她比約翰難以捉摸,而且她長得太像媽媽,所以他經常轉頭不看她。有一個很難得看到的角度,她幾乎有八成和媽媽一模一樣,但大部分的時候,他只能看到那令人沮喪的兩成,讓他想起失去了什麼。當艾德華有所求的時候,通常都會去找姨丈。

「嗯?」她說。

「我想要箱子裡的衣服,我和喬登以前的衣服。如果妳不介意的話,我想穿。」

「噢。」蕾西上下打量他,表情變了。「你不……我懂。沒問題。」

「我來找。」雪伊在紙箱塔中央說。「我很快就會找到那些衣服的。」

那天晚上,艾德華躺在睡袋裡,穿著自己的格子睡褲和哥哥的紅T恤。他已經把蕾西買的衣服收進袋子裡了,只有非穿不可的時候他才會拿出來穿,偶爾穿一下讓阿姨高興。除此之外,以後他都會穿尺寸和款式真正適合他的衣服,已經穿舊的衣服,隱約有喬登的氣味。

他聽雪伊朗讀,因為太疲憊,他沒有力氣抽離。他們正在讀《哈利波特》系列,每天晚上雪伊都會朗讀一小段。

讀完一個段落之後,雪伊說:「嘿。」

「嘿。」艾德華昏昏欲睡地說。

「看到那些箱子的時候,你的疤會痛嗎?」

「不會。」

「嗯。」她似乎沒有因此喪氣。「等發生重大的事,你就會有感覺了,我知道一定會。」她說。

有一天早上,阿姨說:「那些箱子裡有厚外套嗎?」艾德華這才驚覺冬天快來了。他從衣櫥拿出喬登的橘色連帽大衣,但對他而言尺寸太大,但過長的袖子剛好可充當手套,兜帽幾乎遮住他整張臉,他很喜歡。他盡可能避免感受到季節變化,第一個秋天來了又走了,第一個冬天降臨。他的生日,聖誕節和光明節快到了──他們家兩種都會多少慶祝一下。麥克醫生告訴他,明明時間過了卻無法察覺,這種症狀叫「神遊狀態」。他說:「經歷過創傷的受害者很常發生。他們會好幾個小時完全沒記憶,甚至好幾天。他們會照常生活,但大腦似乎無法紀錄發生的事,就好像大腦沒筆記、不專心。」

「真希望每天都是神遊狀態。」

麥克醫生聳肩說:「如果能讓你進入那種狀態,我一定會做,至少能讓你撐過節慶的季節。」

這樣的善意讓艾德華很想哭,但哭泣變成很難的事。出院之後,他幾乎沒哭過,他的眼淚彷彿積在頭部,不確定該從哪條管線流出。眼淚流不出來,只有鼻竇很痛。他捏捏鼻梁。「可以休息了嗎?」

「不行。」

「不行?」

「上個星期你告訴我,倖存的人應該是喬登而不是你。你為什麼那麼想?」

艾德華全身都在抱怨,雖然嘴巴沒有發出聲音。窗外的那棵樹,上次看診時葉子變成紅色,現在褪色往內縮,有些落在地上。

艾德華感覺到麥克醫生注視著他。「因為他就該活下來。」他說。

「為什麼?」

艾德華想著,為什麼要逼我?

麥克醫生碰碰帽沿,艾德華知道那不是棒球暗號,只是習慣,醫生不經思考就會做出這動作。

他說:「我很抱歉,艾德華,但我不能再讓你封閉下去。在外面可以,但是在這裡不行。」

我可以離開,艾德華想,但他用感覺很煩躁的語氣說:「喬登是真正的人……他知道他是什麼人,大家都喜歡他。他已經做了很多事,很重要的事,例如在機場的時候他拒絕過安檢掃描器。他不再吃肉……」艾德華越說越小聲。

「事故發生時你才十二歲。」麥克醫生說。「喬登已經十五歲了,這樣的年齡差距很顯著。你哥哥十二歲的時候,會拒絕過安檢掃描器嗎?」

艾德華想了一下。「不會。」

「艾德華,十五歲的人有更多選擇,你現在也依然才十二歲。因為你經歷過那樣的事故,現在的你已經比哥哥更有意思了。大家都想跟你講話,不是嗎?」

這倒是真的。艾德華每星期三下午固定去校長室,他拿著藍色舊花灑從一盆植物走向下一盆,阿倫迪校長告訴他每株植物的名稱與歷史。實驗課解剖青蛙的時候,和他同組的矮個子男生告訴他,他長大之後想當聲樂家。他去辦公室交文件的時候,學校祕書告訴他,她出生在喬治亞州,小時候每天放學都會和姊姊一起去餵野生短吻鱷。「牠們最喜歡神奇牌的白吐司。」她說。置物櫃在他隔壁的女生告訴他,她有一個六歲的妹妹,從來沒有說過話。

麥克醫生說:「因為你經歷過特殊的事,所以他們也想告訴你他們特殊的事。」

艾德華沒回答,因為無話可說。醫生說得沒錯,他不想浪費時間爭辯有道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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