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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井

桃花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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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蔣曉雲:我只能送他們最後一程

    文/陳彥鈴2011年09月19日

    若有一個小說家,在學生時期便開始寫作,青春出道即獲獎連連,不到五年卻又銷聲匿跡;及至如今,帶著她三十年來的作品重新現身,依舊驚豔文壇。這時候你要說,她是資深作家,還是新人作家? 掉傘天 蔣曉雲短篇小說集 這個她,指的便是蔣曉雲。她的處女作〈隨緣〉發表於1975年,隔年起連續以短篇〈 more
  • 【好設計】中文書:《桃花井》的桃花妝

    文/尹蓓芳2011年05月03日

    裝幀設計/蔡南昇 尹蓓芳╱印刻出版編輯 桃花井 最初發想《桃花井》的封面視覺時,書名原本直接提供了引人浮想聯翩的意象,諸如朵朵帶笑舞春風之類的綺想;但真正是書名很浪漫,內容卻和「桃花」、「井」一點都無關,迥然於作者早年言情色彩的作品。這本小說其實飽含時代意義,它講述國共分治下被 more
 

內容簡介

今年春天文學出版界的最大收穫
一部讓人等了三十年的小說作品

  蔣曉雲驚喜復出,寫小說來紀念他們的時代
  ——浪漫的地名,叫桃花井
  推演著兩岸共同架設的悲歡家庭劇場——

  鄉親背後叫「台灣老頭」的李謹洲老先生,歷經大半生離亂顛沛,幸好活得夠久,等到了兩岸開放探親後,在家鄉尋回失散的長子,更進一步找了個桃花井的寡婦董婆續弦,打算在大陸老家重新組建自己的一席之地;然而兩岸的隔閡、城鄉的差距、父子的代溝、個性的衝突、私利的擠壓等問題交相沖激上演;且看老人如何智慧布局,在命運荒謬卻又見真情的人生過程中,遂其所願落葉歸根。

  《桃花井》系列故事承接自作者的少作〈去鄉〉發展。每篇情節雖各自獨立,但人物血脈相連,劇情環環相扣,可謂作者跨時三十年成就了一秩長篇,詼諧演繹了外省第一、二、三代人不同心境的返鄉之路。

  以往這類題材書寫,往往夾纏血淚交織的苦難記憶。然而蔣曉雲的小說有張愛玲式的冷靜旁觀,詼諧幽默,把人生的體會和感動熱熱鬧鬧編進故事中。她不跟文字搏鬥而與之和諧相處,沒有苦悶頹廢虛無等等,字裡行間,一種練達、一種世故,在當代小說書寫中呈現少有的清朗風格。

  讀她的小說,我們跟著回到最初,那美好的、愉悅地聆聽故事的年代。

作者簡介

蔣曉雲

  出生於台北,祖籍湖南岳陽。現旅居美國。
  台灣師範大學教育系畢業,美國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教育系博士班。

  曾任《民生報》兒童版、《王子》雜誌主編。

  學生時期即開始寫作;一九七五年發表處女作〈隨緣〉,一九七六年起連續以短篇〈掉傘天〉、〈樂山行〉、中篇〈姻緣路〉,三度榮獲聯合報小說獎,以媲美張愛玲的驚人才華而飲譽文壇。作品後來結集成《隨緣》、《姻緣路》出版。

  一九八○年後結婚去國,匿跡文壇三十年。
  二○一○年發表〈桃花井〉宣告執筆復出。

  現正計畫撰寫「民國素人誌」系列故事。

 

目錄

【代序】都是因為王偉忠
去鄉
回家
桃花井
探親
兄弟
歸去來兮
【跋】洞中方一日
 

代序

都是因為王偉忠

  這兩年「眷村」暴紅,還形成文化現象,今年(2010)表演工作坊更把《寶島一村》舞台劇演到了北京和上海。 一時之間彷彿台灣的外省人都與眷村攀上關係,這讓我在佩服「眷村代言人」王偉忠先生的行銷能力之外,也激發了講講我所知道的「外省人」的故事。

  和王偉忠一樣,在生長的環境中,我透過父母的社交圈認識很多「外省人第一代」,可是我抱著頭想,也想不出哪個叔叔或伯伯是住在眷村裡的,更談不上跟著父母去眷村串門子了。我自己倒是因為結交過眷村的小朋友,進去過眷村;造訪那種有圍牆和衛兵的「軍區大院」,對我這個牆外的「外省人」來說,當年也是很神祕和刺激的。

  民國三十八年到台灣來的外省人可能很多都是跟著國民黨軍隊撤退的軍人,可是也有「純難民」,他們是不見容於共產黨,卻和當時國民黨政府沒有太多淵源或理念交集的中華民國「國民」,用眷村的說法是一群「老百姓」。他們中直接遷移到世界各地,變身「華僑」的是姓孔、宋的少數,很多過了羅湖橋到香港受英國人的庇護,有一些就去了台灣;除了不是跟著部隊開拔,他們到台灣的理由林林總總,也許是給垮台的政府再一次機會,也許是逐水草而居,更有碰巧了時辰被斷了歸鄉路的(我就知道這麼一位到台灣來渡假的長輩)。偏偏我的家庭社交所接觸和知道的就是那個「非主流」群體。現在回想起來,那些叔叔、伯伯、媽媽、阿姨,真是什麼樣的人都有;有博學的大儒也有之無不識的文盲,有顯貴也有庶民,有我父母的湖南同鄉,可是也有很多南腔北調其他省分因為國共內戰而流浪到台灣的外省人。

  我沒有統計數字佐證,我只能猜想他們是一個很小的樣本池。可是群體雖然小,卻因為比大家都是行伍出身的眷村父母缺少統一背景,我聽到的事就很多樣性,尤其跟眷村的忠君愛黨氣氛不同的是這些人對當時國民黨的不信任常常溢於言表。我的想法多少也受到生長環境的影響,和我所認識的眷村朋友大不同調。那個時候,台灣最大的僱主應該是政府,這些叔叔、伯伯、媽媽、阿姨中有文憑的,不管喜不喜歡國民黨,為稻粱謀,很多都進了公家機構做了國家公務員,不過他們一般比較喜歡教書,因為當公務員好像一定要入黨,可能有違他們的初衷;教書的自由度相對比較大,可是常要公開講話,哪怕面對純潔的學生,多說話還是個危險的職業。我開始投稿時,我的父母一則以喜,一則以憂,雖然得意女兒名字因好事見報,卻又怕我胡編瞎寫惹上文字獄一類的麻煩。有一陣子我忽然對老兵感到興趣,打算寫一系列他們的故事,才寫了第一個短篇,有雜誌約稿,就交了出去。主編是位前輩,特為找了我去,告訴我退伍軍人的題材不要寫,把稿子當面退了。我回家罵罵咧咧,覺得老人家想得太多,我的父母聽說卻差點沒去函致謝,覺得真是碰到好人。

  我小時候對一些事有記憶,向父母求證,問他們:「你們那天晚上說過什麼什麼?」他們就斥我是「做夢」。最後我也分不清自己腦子裡那些片段的印象是夢是真?可是管它真假,我小學就開始編故事寫小說自娛了。真正記得,可以印證我這個外省家庭與別人不同的時候,我已經念高中了。因為在學校搞文藝活動算個活躍分子,教官要我入黨,如果沒記錯,幾位同學還一起跟當時的青年救國團主任李煥座談,搞一場小菁英入黨的戲碼。當年高中生加入國民黨真是一件小事,卻驚動了我的父母。他們認真地討論要怎樣婉拒才能面面俱到,不致於影響我的前途。我大不以為然,不入就不入,講一聲就是了,國民黨哪有那麼不講理?我爸爸把我臭罵一頓,內容完全忘記了,只記得他氣急敗壞地對我媽媽說:「你看她被洗腦了!」最後我被逼得灰頭土臉地去跟教官說,父母說入黨是「大人之事」,我還「未成年」。

  比較戲劇性的一次,是一九七五年以後我已經得了《聯合報》小說獎開始發表小說,不知道是什麼公家單位邀請青年作家餐敘,我應邀前往,席間被安排坐在主任某將軍的旁邊,回家後自然要被父母盤查細節。我敘事的時候沒有直呼其名,而是照著被介紹時的稱呼,叫主人官銜「某將軍」,我爸爸很不屑地說:「什麼將軍?幫別人養私生子的裁縫也是中華民國的上將了。」那時候我已經是大學生了,忽然小時候這裡那裡,亂七八糟聽來的閒話都連連看一樣地連起來了,原來不是做夢。我一個父執輩對共和國有「太子」和「太子黨」都是極看不慣的,常對我父母發牢騷,最喜歡講經國先生的閒話,所以我大概小學時就聽說了許多小蔣的風流韻事,只是對時人不熟,兜不攏誰是誰,更沒把小時候大人嘴裡形容的「豬頭豬腦」的豬哥「太子」和自由中國經由國民大會選舉出來的領袖和他的家庭連到一塊去。

  和眷村裡日子過得簡單而篤定的外省家庭相比,我生活裡的大人真是複雜又徬徨得多了。他們愛批評時政,對政府不滿,意見又多,常互相通風報信說是誰誰多言賈禍,又給抓了進去,可是顯然不自我警惕,有時還故意給自己找點麻煩。我有一位父執輩是從前的「萬年國代」,一天興奮異常地對我父母描述他們幾個如何在行使投票權時串聯投下廢票,抗議總統一再競選連任「違憲」,他們冒著嚴重的後果希望起碼讓第一次表決不能通過,「給想做皇帝和拍馬屁的人一點教訓」,這些書生對獨裁微弱的抗議現在講起來似乎很可笑,可是連我那麼小,都知道他們在謀大事;這件事後來的發展好像是有人臨陣退縮,折騰半天,唯一的候選人還是得了個「萬民擁戴」的投票結果。我多少年以後才知道,這位長輩是參與立憲的國代,雖然他們後來在台灣都是別人革命的對象,當年他們也是有過理想的;即使在獨裁的強人政權下,他們也曾經卑微地維護過那本他們參與制定的中華民國憲法。

  有時大人不小心讓我聽到的事,不用他們說,我自己也覺得是做夢。倒是年紀漸長以後,讀到一些東西,居然會和我兒時的那些片段的「夢」產生聯結。我記得我的一個世伯是「西西派」,小孩自然不知道西西是什麼東東,問了人家大概又說我是「做夢」就打發了。我也要到多少年以後才知道是CC,不是西西,應該也是確實聽到過這個說法,才知道世上有「西西派」(CC派)讓一堆貼到標籤的外省人都倒了楣吧。

  王偉忠和他的工作夥伴們帶著各種文藝作品在大陸四處巡演和推廣,他們在台灣以外也得到熱烈的回響真是一件喜事。可是他出了本新書說是「寫給當年未隨親人來台、留在大陸家人看的一本書,告訴他們國民黨老兵在過去六十年是怎麼過的?以及第二代外省人所經歷的成長背景」,這就讓我這個第二代外省人要舉手抗議了。

  若干年前,朱天心在她〈想我眷村的兄弟們〉一文中給我也派了一間房,我當時沒吭聲。在台灣沒有眷村庇護的外省人是小眾也是烏合之眾,和眷村的雞犬相聞不同,我們這種人家裡出了事是不會有隔壁張媽媽李媽媽來關切或幫忙的,只會連夜搬家,消失在人海裡。和我的父母一樣,做為外省第二代的我也習慣保留隱私,把自己藏起來,所以連故舊如天心也錯以為我是她眷村的兄弟姊妹呢。王偉忠接下朱家姊妹以及其他能顯父母的眷村子弟的棒子,用更有威力的傳播工具把眷村的故事講得這麼熱鬧,已經讓眷村和台灣的外省人畫上了等號。可是我知道的那些眷村外的長輩,他們和眷村裡的長輩從同一個時代走過,從中國各省到了台灣,他們也都年輕過,熱情過,他們也有自己的故事,可是他們沒有王偉忠代言,沒有電視劇和舞台劇,也沒有紀念館。缺少代表性不表示不存在,我父母作古多年已經無法反對,可是為人子女的我不忍心讓王偉忠的成功把他們一整個時代都搬進眷村。唉!可惜我們家大人說話,小孩是不興旁聽的,所以我懵懵懂懂的長大,所知極為有限,如果那個時候他們讓我與聞大人的「反動言論」,起碼我有多些的素材寫小說來紀念他們的時代,讓後人知道台灣的外省人不是千人一面,「軍區大院」外面也有異鄉人的血淚斑斑。現在怎麼辦呢?已經多年不再創作的我, 又開始拼湊那些片片段段童年「夢」中聽說的事,寫我自己也真假難辨,可是事假情真的小說。我知道自己淺陋,我也知道小說的讀者在凋零,可是我不忍心讓斯人獨憔悴,我想要記下他們的人生逆旅。

 

詳細資料

  • ISBN:9789866135200
  • 叢書系列:文學叢書
  • 規格:平裝 / 248頁 / 15 x 21 x 1.24 cm / 普通級 / 單色印刷 / 初版
  • 出版地:台灣
 

內容連載

地名很浪漫,叫桃花井。要是和古城同壽,三國時候就有了。多年前可能是既有桃花又有井水的美麗城郊。可是現在桃花、井水早已不知何處去,光看見這個二級縣城中心髒亂繁忙主街轉進去的一條低窪狹窄街道路牌上桃花井三個字。嚴格說起來桃花井不算街名,有點類似區,又不夠大。古城歷經朝代更迭與戰亂,地名多不可考,比如從桃花井坐公車沿湖東走兩站叫魯肅墓,也是這樣一個有著消失地標的聚落,再兩站叫狀元橋,也是既無狀元第又無橋的。桃花井空留一個謎一般的綺麗地名,可現實是這裡街巷近新興鬧市,兩旁密集地塞著高矮錯落的水泥磚牆房子,一式灰撲撲地很難分出新舊,再看又不同;有小房低到都不信住了人家的,也有平地拔蔥似的六、七層板式樓房;樓房有六層的也有七層的,都是八○年代造的低於必須裝置電梯高度限制的老舊公房。桃花井建築物一致的特色是缺乏設計和美感,高樓和占了防火巷的違章個體建築彷彿系出同門,在街巷裡面目模糊地並列著。其實這時已經改革開放正實踐著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經濟,縣城裡也有像樣一點的商品房了,可沒有建商看上低窪狹窄的桃花井來圈地改建。雖然這兒地段好,真正是繁華主街上轉個彎的位置。也許細究起桃花井不受本地房產商和市場青睞的原因也有歷史因素?當然不需要追溯到明、清或更早,誰知道那時候的事?可是舊社會去古未遠,本城老一輩都記得那時的桃花井從湖邊卸貨碼頭算起兩條街巷開的都是大煙館、妓院、賭場這種生意;和本城狹義的「街上」還隔著好幾步路;這個把桃花井三面包圍的緩衝地帶由南到北依次是依附特種營業生存的小商鋪,菜市集,和鄰省逃荒難民聚居的棚屋群落。這一帶四鄉土話管縣城叫「街上」,可是城裡人口中的「街上」卻窄化到幾條有大商戶和宅院的道路,桃花井的幾條街巷不算。這麼說吧,本地方言沒有貧民窟這個詞彙,可是你跟街上老人說「桃花井」,那個意思也就很接近了。

董婆一個人住著桃花井十三巷十三號六樓一個一居室。本地的風俗以老為尊;男人互稱「某爹」或「某家某爹」,不熟識或表高度尊敬就喊「您老人家」;受過教育或有身分的女士稱呼比照男人。董婆芳名金花,人不稱「金爹」表示她的社經地位不高,屬市井之流,可能年輕時叫「細妹仔」,為人婦了冠夫姓稱「某嫂」,半老以後又回復娘家姓像金花這樣叫「董婆」。

那年鄧小平南巡,在幾個大地方發表談話盛讚改革開放的成果,可內陸一個縣城,即使因為暴增的人口已經改制為市了,到底不比沿海城市得到的資源和關注。這兒頭腦靈活先富起來的固然也有,可更多數人還是沿襲著原先熟悉的生活方式和思維在一個磨裡轉。可是物價卻不等人醒過來趕上,只不動聲色地顧自漲起來。這可苦了城裡吃了幾十年大鍋飯的大多數市民。這裡頭又以像董婆這樣退休職工的遺眷最受打擊;到了每個月下半董婆真是恨不能把一張人民幣剪成兩半來用。
董婆雖然獨居卻並不是個孤老;她有兒子、媳婦,和一個孫女兒。兒子林有慶一家住得很近,就在離董婆兩個街口的菜市場邊上。房子是董婆前任丈夫單位分的,原先董婆和兒子一家過,八年前本城住房緊張,兒子媳婦要騰地給逐漸長大的孫女兒,媳婦王小紅就替婆婆牽線找了去年才死的這一任丈夫。董婆這任的老頭子生前身體和脾氣都不好,和他自己前面兩個嫁了的女兒不睦,平日少來往。小紅當初替婆婆看上死鬼老頭也想過這一層:

「老頭沒嫌你媽老,你還嫌老頭身體不好?身體好就不找人了。再說身體不好,你媽過去了不會挨打。最要緊跟我們住得近,好走動。」小紅前一晚在枕頭旁邊對丈夫有慶曉以大義,次日再說服婆婆的時候語氣就更堅定,「其他都不怕,最要緊是家庭單純最要緊。老頭女兒兩個都嫁得遠,說是還有過年都不來看老頭子的。還有最要緊是分房最要緊,老頭有單位,年資夠,不能讓他差個堂客喫暗虧。」八○初內陸縣城裡文化大革命的餘威猶在,買糧食有錢不夠還要票,資本主義的歪風既沒吹到,連小紅這樣天生的精明人都只看到「住」這一項鼻子前面的民生問題:「最要緊是他們單位的地就在街上,舊房子已經拆了,就快起樓了,不像我們這裡還是說說的事。還有最要緊是女兒是人家家的,既不要她們養老送終,以後分到的住房就歸我們了。」

可是死鬼老頭兩腳一伸,前房女兒就來轟董婆出去。董婆的這次婚姻也有八年了,把個病包從嫁進門伺候到送火葬場談何容易?董婆嚥不下這口氣,不免呼天嗆地。可這時社會主義中國再蔽塞的地方也沾上了資本主義的臭氣;人也曉得錢的好了,公房的政策也鬆動了,有人出錢頂房子的事也不是新聞了,老頭前房就狠了心的只管鬧。這時候就看出來當年小紅有遠見,距離遠近果然有利害;上陣不離母子兵,董婆這邊援軍一叫就到,以逸代勞;小紅和有慶過來幫忙和老頭女兒、女婿打過幾架後,雖未立即分出輸贏,把未亡人掃地出門的缺德事也暫時成了個拖字局。老頭兩個女兒喫了住得遠的虧,每次去桃花井找碴,兩家還要相約,還要花車錢,把老太婆轟出去後究竟是哪家多得利也事先猜忌。於是在這種敵人鬧內部矛盾的情勢下,董婆這年算是坐穩了她桃花井一居室裡的板凳。

可是人就算坐在龍椅上也要吃飯。董婆雖然頂替了死鬼老頭單位名冊上的遺缺,繼續領丈夫從前的工資,可是現下百物飛漲,不比正職工人有技術的掙外快,有辦法的拿補貼,她這一點點死工資漸漸連維持一日兩餐都困難起來。所以即便是每回都要爬上爬下六層樓,她去兒子家裡蹭飯的次數也越來越頻繁。

小紅很快察覺了。她雖然精明,心腸卻不壞。她的最大長處是務實;解決問題直搗核心,不像本城一般底層婦女那樣嘈嘈嚷嚷只會拍著地罵街。小紅乍看就是個一般婦女,和本城其他三、四十歲的某嫂們一樣頂著個燙捲了的男式鴨尾巴頭,小個子,圓臉,黃白皮膚。可是她的眼睛不同,像兩顆大的黑杏子,眼珠子晶晶亮,彷彿隨時滴溜溜一轉,就有計上心頭。可不是,憑她當年做媳婦沒幾年就把婆婆給嫁了的手段,就知道是個人才。她要是有人給她機會,沒準能幹番事業,起碼不輸給幾個只靠運氣或關係的農民企業家。可惜小紅生不逢時與地,在這個當下做了個縣城小市民;家裡既沒田地跟人合建,也沒村人可以組織鄉鎮企業,基本她手上除了一個婆婆,還真沒其他籌碼。

小紅也知道現在不比八年前,要替自己六十開外的婆婆找個老公公不是件簡單的事;可是智慧是靠經驗累積出來的,這次難肯定是難,可是小紅隱隱感覺城裡有一個新的市場在形成;她的文化不高,具體是什麼還講不出來;只是像一個天生的生意人,小紅決定找機會把家有老人的負債化為資產。

事實是,在古城一般人的眼裡,像董婆這樣上了六十已經是耆老了。這裡多數人十六到十八就成家,五十歲好命的指標是含飴弄孫,六十以後搬張椅子坐在門口曬著太陽看看過往行人就算盡了人生的社會責任。董婆五十五歲和死鬼老頭湊成一家已經給人背後指手畫腳,過了八年丈夫死了,前房女兒還敢打上門,也是因為瞧不起,沒把她當後媽。董婆出生於北伐之際,成長於日本侵華和國共內戰之間,除了人禍的戰爭,她還經歷了幾次分屬天災的洪水和既是人禍也是天災的饑荒。她算識字;會寫自己的名字,也認識紙牌上的「上大人」。不讀書思想相對單純,她一生所遭遇的各種困難和挑戰都只有一個目標,就是活下去。小時候她給賣到窯子裡,棍子才落到身上,她就從了;兒子剛娶媳婦,她也抖起來以為自己做了婆婆,等小紅拿出手段,她就趕快偃旗息鼓,與新的女主人和平相處。小紅不愧是雞窩裡的鳳凰,和一般市井婦女以婆婆為天敵的態度不同,她收服了董婆以後完全不趁勢追擊,反而盡釋前嫌,把婆媳關係弄得不錯。小紅的原則是只要彼此都知道這個屋裡誰說了算,她不會嫌婆婆吃了閒飯的;如果真有問題,比如上次為了住房,就拿出實際的辦法替婆婆另找個地來解決。這一次的目標不如上次明確,可是改善生活品質的大方向是有一致性的,只是現在董婆實在老了,再嫁要笑掉人家大牙,鄰里會議論小紅夫婦是逃避生養死葬的人子義務,所以小紅心裡的主意是對丈夫有慶也不能透露的。「不管它!」小紅把眉毛一挑,心想,「八字還沒一撇,有了信再說。」

這時兩岸開放探親已經六、七年,城裡當年逃跑了又僥倖命夠長的「地富反壞右」份子或者鄉下被抓到台灣去的壯丁紛紛回鄉一遊,就不時有些老情人重續舊姻緣的事件在地方電視當新聞播出。看了幾次小紅不禁幻想要是能把婆婆嫁個台灣老頭那就好了。可是他們家庭三代都定調「城市貧民」,「十年動盪」時候既沒給鬥過,這時候又哪裡去找台灣關係呢?

小紅是被服廠的熟練工人。車間同事都是女的,也都多年共事。古城因為各業不發達,就業機會有限,不少第二、三代頂替了母親、外婆的職位進廠。中越戰爭以後,廠裡軍方業務量下降,廠裡人員卻沒法裁減,活少人多,工廠裡員工的紀律越來越差,這會已是回家燒飯午睡的,買小菜走人家的、扎堆聊閒天的,什麼都有。和她認識的多數人一樣,小紅沒有看書看報的習慣,所有的新聞都是這裡那裡聽來;即便電視新聞聯播也要認識的人分析評論了才算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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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08/02
蔣作家在第9頁寫道:台灣的外省人不是千人一面。

桃花井讓我看到了台灣文化的另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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