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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欣|孤獨眾生相

【馬欣專欄|怪胎同萌會】我是你們內心最甜香的軟爛──《恐怖鄰人》的西野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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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是你們眼中的「恐怖鄰人」西野,但在我眼中,你們才是恐怖鄰人。你們樂見我的粗鄙、享受以高望下的觀望與施捨,你們以為惡是獨自而生,而不是回應你們的呼喚,我給過你們警告,但更多時候是迎合你們的渴求,你們在社會上得不到的肯定,終於有個對照組,呼應你們控制與反被控制的需要,我是現代白領階級崩解後的產物,一個夾雜著新鮮與腐敗的惡意。

你知道吧,食物放久了自然會有那酸敗之氣,吸引蠅子來啃食也是遲早的事。我那敏銳的鼻子不堪這樣的氣味一直飄過來,隔壁鄰人搬過來的,除了他們嶄新的裝潢,空殼似的白領外貌,其餘的酸腐味陣陣飄過來,你們是等著我來分類回收嗎?那些看似工整的住宅區,酸臭之家何其之多啊。

是,我就是西野,那個你們眼中的恐怖鄰人,專門找酷愛維持著體面,實則快要分崩離析的家庭下手,盜取你們家人、借用你們的姓名,像寄居蟹一樣,找尋著不同的外殼,混跡在你們其中。你問為什麼嗎?當然沒有為什麼,是你們引起我想回收分類的慾望,在你們腐敗之前,我必須把你們的外殼掀掉,重新整理一次,你們很想當一個周圍的人都認可與讚賞的好人,良善是你們掛在頸上的虛榮心,深怕別人沒注意到你們的無害謙恭又有禮,你們如果不竭力當你們心目中那個理想的人,彷彿就會一下子就會洩光了氣,整個像個軟爛的柿子一樣

恐怖鄰人恐怖鄰人

你們看我是恐怖鄰人,而我看你們也是恐怖鄰人。

其實我原本就是活在高倉與康子心中的,高倉幸一這個自詡為犯罪心理學專家的人、總是用高人一等的「不好意思」在跟人溝通,只要喊出一聲「不好意思」就可以侵門踏戶地進去別人心裡翻找,他一輩子都在找尋像我這樣極致的案例,何以用極致來形容?因為我擅長扮演著你們心中的我,我沒有固定的形貌,在高倉面前,我就扮演著卑微猥瑣的可憐人,偶爾透露一點卑微產生的自大,讓你認為我不過爾爾而對我放心。高倉啊,你在課堂上說的連續罪犯有分秩序型、無秩序型與混合型,你說你辦案時都碰到無秩序型,那多少是因為你給了太多暗示給罪犯,讓他們變成你心中渴望的無秩序型,你的渴望太明顯了。

而高倉的妻子康子習慣做鄰里間的好女孩、好太太,想必在學校時也是習慣做一個附和的乖乖牌,只要給她一點鼓勵與讚美,接下來就像收魚線一樣,她會黏附過來,她需要我暗示更多還不夠滿意的讚美。這女生從小被控制在鄰里思維裡,沒有對象公認的乖乖牌位置就如浮萍,於是她在搬家後第一件事就是心心念念手做巧克力是否送到鄰里那裡,這固然是在搬家後的形式化問候,但堅持手作與堅持送到本人這件事,讓她像個小女生等人打分數般等待鄰居開門,這些小蟲子一直執著於黏在我的蜘蛛網上,究竟是小蟲子自毀的天性,還是我本性惡性使然?

所以你們才是我邪惡的鄰人,因為你們不停地抖動著,引我從蛛網的中心爬出來。

但堅持手作與堅持送到本人這件事,讓她像個小女生等人打分數般等待鄰居開門,這些小蟲子一直執著於黏在我的蜘蛛網上,究竟是小蟲子自毀的天性,還是我本性惡性使然?堅持手作巧克力與送到本人面前,她像個小女生等人打分數般等待鄰居開門


有趣,這真是有趣。」高倉碰到心理罪犯的第一個反應便是如此,前半生一直在等一個傳說中如查理‧曼森這種病態罪犯出現,我們不出現時,他就像行屍走肉一樣,康子與高倉竟然都這麼需要一個恐怖的鄰居。康子需要一個生命中的主宰者,但她老公只是把她存檔放置,即使我丟出了一個餌:「你老婆一直打聽我家的情況,讓我很困擾。」你也不會跟你妻子說,基於保護嗎?還是嫌麻煩比較多?那被存檔的是以後才要處理的平凡人案例,你要的,你冀望成癮的是更病態的存在,你希望罪惡選中你,完成你是國內唯一最強心理分析的虛榮心,彌補你在工作上的受挫。

所以本多早紀在你不斷逼問下,說你沒有人性,這倒是真的,你總能輕易被識破,你只是著迷於罪犯的欽點與認可,這中間受害的血肉糢糊與誤判情勢導致人質被殺,都不在你眼內,你是個躲在正義背後的變態,找尋你自以為是的同類,得到人魔級罪犯的認同,你其實也是個反社會份子,只是你是教授,位階高到可以坐擁社會來反社會。

說穿了,你們都在找認同與肯定,我是社會白領階級幻滅下的產物,這些自認白領與夢想成為白領的人大多需要無止盡的肯定,這是白領腹地消失後,邪教不斷能增生並吸納他們的理由,他們離開學校仍離不開掌聲與讚美,於是我用邪教的方式收納這些家庭成員,從市郊的家庭,一步步讓他們人間蒸發,高倉,你一聽到本多說父母接受電話裡的那頭控制,你就直呼有趣,而我看你更有趣,逼得我利用你的「有趣」來控制你。

你看過去的古典偵探小說,可沒有名偵探覺得罪犯是有趣的,書中名探馬羅史卡德的年代,偵探揹著人性的十字架,獨行踽踽於人群中,然今日這麼多的犯罪電影與影集,讓人們覺得智慧型犯罪與心理側寫令人興奮,連人性的惡都如此令人興奮且富娛樂性,你們看待善惡有多輕挑,一如高倉與他同事竟然敢就這樣單獨進入我房內,真以為自己是柯南,還是對世事的認知真的短淺如實境秀?人們現在求的快意恩仇,無不來自於天真,如抖動在網緣的蟲子,非要引得蜘蛛出動,才能有3D的真實感

你們跟他們,這世上好多恐怖的鄰人啊,一再刺激周邊罪惡的慾望而不自知,你們任由自己對罪惡的渴望,試探自己人生的真實,康子與高倉早該踩煞車而不自覺,進而來試探自己是否是人生最重要的主角,因為主角在故事中都不會死,你們在賭這個,以為自己可以玩火,又是少數能逃過惡魔的篩選之人,連這種陰間的桂冠你們都貪得,在你們不斷按選台器與滑鼠點選後,你們逐步產生了可跳脫的錯覺,享受惡的取悅性,甚至沉溺於征服它的慾望。

以為自己可以玩火,又是少數能逃過惡魔的篩選之人,連這種陰間的桂冠你們都貪得以為自己可以玩火,又是少數能逃過惡魔的篩選之人,連這種陰間的桂冠你們都貪得


惡的是我們,還是你們?以為像看劇或電影,可以迅速分別人的善惡,過程這麼的輕挑,我因此可這麼簡單就改變你對我的善惡觀感,我犯罪前不只是看準了哪一個社區,我甚至看準了你們操控慾望將大於你們的善惡判斷。

這個世代有個特質,是我愛不釋手的,就是中產階級集體的失落感,他們的優勢逐漸不在,光是這股消失的預感就在潛意識嚇壞他們了,無論是高倉、依附在制度邊緣的紙娃娃康子、高倉的教授同事、警探野上,還有我之前讓他們消失的中產家族,我對他們來講都是粗鄙的,甚至因工作不明讓我顯得落魄,以至於我控制他們非常容易,他們不相信這樣鄙賤的人能控制他們,於是我利用他們想偶爾行善的虛榮心、利用他們男主人覺得我的不構成威脅,我玩弄他們還想確認自己在高位階的急迫感,康子樂於享受施捨的不自覺、高倉因我的下流舉止,找回一絲尊榮感,我以滿足他們的高高在上反利用他們,如同前一個案件受害者家屬多川早紀回憶時所說的:「那個人總是抬頭仰望我們。

我對他們來講都是粗鄙的,甚至因工作不明讓我顯得落魄,以至於我控制他們非常容易


身為螞蟻的我,才真是覺得太有趣了,套句《黑暗騎士》小丑的話:「你們就是不能放我們走!是吧?」只要讓你們覺得自己重要的,無論是居高望下的木偶式邪教手法,還是讓你們居上望下的惡性,都讓你們無法割捨,我們就住在你們心裡,如神燈一樣完成你們的願望,「請多一點讚賞吧、加一點指示吧。你們總喃喃著,我哪裡是你們的鄰居,我是你們點播的新樂園,在白領也掉入奴性時代後,是你們殷切招喚我們來的。

以為可以當我鄰居的你們,才是最可怕的,以為惡性能喊殺能剮、以為惡可以娛樂人生、圈養起來當手上寵物。戒不掉惡給你們的刺激性,甚至樂意把我們妖魔與傳說化,你們恐怖到我難以想像,滿街都是我的恐怖鄰人,而我無處不在

滿街都是我的恐怖鄰人,而我無處不在在白領也掉入奴性時代後,是你們殷切招喚我們來的。滿街都是我的恐怖鄰人,而我無處不在。



《恐怖鄰人》的西野先生《恐怖鄰人》的西野先生


《恐怖鄰人》為日本名導演黑澤清重返拿手驚悚類型的電影,回歸《X物語》黑澤清擅長的心理驚悚以及《東京奏鳴曲》的冷冽現實,探究日本社會在禮教背後,隱晦的內心黑洞。故事描述高倉幸一因意外從警界退休,他與太太康子搬家展開新生活,高倉轉而任職犯罪心理教授。某日,前同事野上委託高倉為六年前發生的一宗全家失蹤懸案進行調查,但是事件中唯一的生還者──長女早紀喪失相關記憶,案情因而陷入膠著。另一方面,鄰居西野與中學生女兒澪逐漸與高倉夫妻熟識,但是西野陰晴不定的性格以及奇怪的舉止讓夫妻兩人難以捉摸。高倉某次聽到澪突如其來的告白:「那個人,才不是我的爸爸,是個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而捲入更黑暗的漩渦中……。


作者簡介

多年寫樂評也寫電影,曾當過金曲、金音獎評審,但嗜好是用專欄文偷渡點觀察,有個部落格【我的Live House】,文章看似是憤青寫的(我也不知道,是人家跟我說的),但自認是個內心溫暖的少女前輩(咦?)著有《反派的力量:影史經典反派人物,有你避不開的自己》、《當代寂寞考》與《長夜之光:電影擁抱千瘡百孔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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