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流傳甚廣的諺語是這麼說的:「養育一個孩子,需要一整個村莊的力量」,這句話所意指的並非財力,而是關注、教養與孩子的生活環境形塑出的社會氛圍。
而讀著《視而不見:【震驚全球法國殺夫案】瓦蕾麗.巴科毀滅重生的堅韌自白》中,法國殺夫案主人翁瓦蕾麗・巴科(Valérie Bacot)的自白,我也忍不住數度想起同樣一句話,以這樣的邏輯說來,毀掉一個人,同樣需要一整個村莊的力量。
瓦蕾麗從12歲開始被母親離婚後的情人丹尼爾性侵,最先知情的自然是她的生母,但生母為了留下情人,並沒有向瓦蕾麗伸出援手,甚至在丹尼爾被告發入獄後仍帶著被性侵的瓦蕾麗去探望。丹尼爾出獄後仍和她們同住,直到瓦蕾麗再次淪為性侵受害者,甚至因此懷孕——讀到這裡,我想起加拿大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艾莉絲.孟若(Alice Munro)逝世後,她的女兒現身說出了類似的慘痛經歷,那讓我懷疑,同樣的故事極可能從來沒有消失過,不僅不曾消失,而且非常可能還會持續下去。
在我們讀著這本書的同時、讀著這篇文章的同時,以及下一次聽說類似的事件而慨嘆「這怎麼可能發生」的同時,持續發生著。
只是每個慨嘆的人或許都沒想過,我們本身可能就是這樣的事能夠持續發生的原因之一。
《視而不見》的法文原書名 TOUT LE MONDE SAVAIT 意指「每個人都知道」,這是一個非常特別的視角,它對話的方向不是朝向受害者,甚至也不是對著加害者,而是那無數面目模糊、聲音破碎飄渺的「旁觀者」,而繁體中文版書名承襲了這個視角,更直接更犀利地指出了,要讓一個 12 歲少女遭到無數次性侵,甚至為性侵者生下四個孩子、在一個屋簷下飽受多年的言語、情緒、肢體與性暴力,甚至被迫賣身,直到她 37 歲那年槍殺對方——這漫長的25年,都必須「仰賴」所有知情者的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知而無所作為。
在瓦蕾麗的故事中,真正摧毀她的,確確實實,就是一整個村莊的力量。
從瓦蕾麗的母親、生父,到性侵犯丹尼爾・波萊特的家人手足,甚至是和他們共同生活在一個村莊裡,看著這一切發生、再次發生、不斷發生,連如此駭人聽聞的侵犯都讓人麻木的人們,他們在書中或許有名字,或許有身分,或許只是如同NPC的某個角色,卻都共同構建了一間囚牢,而那個容許這一切發生的小小法國村莊,雖有個名字:拉克萊耶特村(La Clayette),但實際上,我們之間的任何人、任何時候,都可能身在那個村莊裡,和其他NPC一樣共同守著沉默。
我們或許都不像自己想像中那樣正義凜然,就連寫下這篇文章的我自己也是。
在某些時刻,我們會因為各種看似理所當然情非得已萬般無奈的渺小原因,在真正巨大的苦難面前,閉上眼睛、別過頭去。
那是趨吉避凶的動物本能,或許我們可以這樣辯解。但如果,我們期待的不是一個倚賴動物本能而建構的社會,那麼第一步,就是先承認自己不是那麼正義,不是每一個時刻都能夠承擔在沉默人群中發出聲音並伸出手指的壓力。
承認自己沒那麼好,比起指出別人很差,更困難,而那就是我們該做的第一步:承認,並且在每個細微的錯誤發生時,練習不往後退、不別過頭的勇氣。如此,或許我們就能夠離那個足以養育一個孩子而非摧毀一個孩子的村莊,更近一點。
作者簡介
OKAPI專訪:那些「不對勁」,引發什麼蝴蝶效應?專訪《女神自助餐》劉芷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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