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靖懿(右)與嚴芷婕是輔仁大學應用美術系的同班同學。十二年後再聚首,兩人回憶當時前往各地採訪職人的酸甜苦辣。
那是一個還沒有google map和手機網路吃到飽的年代,兩名大學生拿著一疊影印的地圖和參考資料,尋訪全台灣願意與她們分享手藝、經驗與職涯記憶的職人們,在他們的店鋪或者工廠,一待就是一整天──「為了讓師傅們多說一點,你要先跟他們東聊聊、西聊聊……。」
二〇一三年,兩位學設計的大四學生採訪五十二位傳統工藝職人,以其完成度超高的畢業製作──懷舊風的週報,包含深入職人工法與生命旅程的訪談、可愛而又精巧的插畫呈現職人與工作空間的勾勒──榮獲「新一代設計獎」金獎,隨後編輯出版成《職人誌》圖文書,更獲得當年許多大獎肯定。
十二年後,隨著這本書的好口碑,數刷的庫存售罄之際,《職人誌》再以「12周年匠心永續版」的新姿態上市,內容除了追蹤職人們的最新現況,也重新設計封面與圖文排版。
本次專訪,我們邀請兩位作者黃靖懿、嚴芷婕從《職人誌》出版後談起,聊聊他們自己這十二年間,從大學畢業投入職場、輾轉選擇讀研究所與創業的過程。結尾竟奇妙地發現,她們也在不知不覺中,慢慢走上職人這條路。
不願捨棄舊篇章,保留原汁原味的職人精神,「就像十二年後再回來把故事說完。」靖懿感慨道。
▌環景的插圖與手繪風格最適合呈現《職人誌》
「剛入職場時缺乏實務經驗,可以說什麼都不會,好難又好累。」負責插畫的芷婕說,這種時候,她經常會轉念去想大四時製作《職人誌》的過程。「想到那麼難的事情我都做出來了,我就會有勇氣去面對這些新的挑戰。」
輔大應用美術系畢業之後,芷婕隨著《職人誌》的出版,投入出版社的美術編輯工作兩年多,不過美術編輯的工作很多很雜,似乎離她自己最有興趣的「插畫」越來越遠。某次,她讀到一本《去倫敦上插畫課》的書,講述一位韓國插畫家前往英國攻讀插畫研究所的故事。芷婕想起《職人誌》,也想起她對插畫這件事的執著與熱忱,「自己如何實地去蒐集資料,再把這些畫面用自己的插畫語言表現出來,《職人誌》是我的第一次。」
嚴芷婕繪畫時以鉛筆、奇異筆構思草稿。
閱讀一本書的啟發,與完成一本書的回憶,就這樣推動芷婕搭上飛機前往英國,進入金士頓大學(Kingston University)的插畫研究所。
學成歸國,她開始接案工作。我們問起芷婕,回頭看當年的插畫,會不會覺得很青澀或有哪裡不夠完美?芷婕笑說,她對《職人誌》的插畫依然很滿意,因為當年與伙伴靖懿曾嘗試過各種方法,「找到這種環景的畫法與手繪風格,真的是最適合《職人誌》的表現了。」芷婕充滿信心地給出結論。
▌一手包辦採訪與圖文產出,為設計職涯打下基礎
負責文字訪談與設計排版的靖懿,則在這次改版中動手動腳、大顯神通。
「因為我有太多看不下去的地方了哈哈哈!為什麼間距這樣抓,字的大小怎麼這樣,圖片的調色……。」一番不吐不快之中,很清楚看到靖懿這十二年手藝與眼光的提升,更看出她給自己設定的高標準。回想設計系畢業後,經歷一番猶豫,她決定留在台北並進入畢製指導教授的公司擔任平面設計。由遠流出版所推出的初版《職人誌》,當時正是外包給這間設計公司,因此,《職人誌》全書的裝幀設計竟也成了她出社會的第一份工作。
「我感覺我的畢製又莫名其妙地延長了四個月!」靖懿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
不過,靖懿也強調說,《職人誌》對她職涯最大的影響就是「統合能力」。因為插畫線稿耗時費力,全權交由芷婕專心負責;其餘的聯繫、訪綱擬定、訪談職人、插畫上色、文字整理與排版等,均由靖懿一手包辦。一年內她所磨練的這些技能,讓她進入職場時,能夠很快地學會面對困難又繁雜的外務。
兩人的畢業製作以報紙做為樣本,榮獲「新一代設計獎」金獎。
十二年中,靖懿待了兩家設計公司,之後又成為自營工作者以接案維生,每天都在印刷廠、各種提案會議中跑跳……。雖然她嘴裡喊著好累,但受訪時的熱忱卻很能打動大家。
「就像《職人誌》裡很多的師傅,也要在有限的時間裡處裡訂單,還要行銷自己。」靖懿總結道,她和芷婕似乎也在創業的選擇以後,更加理解傳統職人們在這個世代裡的不容易。
▌不願捨棄舊篇章,保留原汁原味的職人精神
12周年改版的新書企劃會議曾提及,本想藉改版機會尋找新一代的職人訪問,並替代書中部分已經退休或過世的職人篇章。但在與編輯討論過後,她們倆都一致認為沒有辦法割捨那些舊的報導,靖懿說,「這五十二位是我們當時採訪的記憶,如果因為過世就拿走,我們會覺得非常可惜。」
以跨頁的滿版插圖細膩呈現職人的工作場景。
因此,她們倆著手進行的第一項作業,就是一一電訪這五十二位居住在北中南部的職人。她們一邊更新職人現狀與資訊、註記上已過世的年分、附上第二代的店鋪聯絡資訊,一邊像跟久未見面的老朋友那樣噓寒問暖。
聽到來電的是多年前的《職人誌》採訪者,這些職人們竟然也大多記得這兩位無所畏懼的年輕人——
做獅頭的師傅施竣雄說,你們改版的《職人誌》記得要再寄來啊(據聞店裡已然成為《職人誌》的寄售通路);畫佛像的師傅賴俊榮在南部的颱風夜接起電話,要他們倆有空再來台南,好把書裡寫得太明的技術眉角可以改得更艱深、更神祕一些……;還有幾位遲遲聯絡不上的老師,他們找到網站留言的蛛絲馬跡才知道已經離世……;輾轉之間,終於知道剪紙師傅李煥章在生前一直惦念的滿屋子的剪紙收藏,原來已經讓他女兒收去保存珍藏……
「就像十二年後再回來把故事說完。」靖懿感慨道。
手藝都是一代人手眼的功夫,《職人誌》記錄的,同時也是職人前輩們在和這兩位年輕人相處時,口傳心交的生命故事。隨著《職人誌》的改版,這些故事再度從兩位作者手中以新排版、新封面送給了未來的我們,就像十二年後再回來把故事說完,讓我們一起好好地聆聽這些職人恆久的堅持與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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