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蔡承歡(皇冠文化主編)
繼「不可能出電子書」的《世界上最透明的故事》之後,皇冠出版社的版權室和編輯部緊接著為另一個江湖上謠傳的「不可能有電子書」的作品奮鬥,那就是人類歷史上最暢銷的系列小說──《哈利波特》。過去書界甚囂塵上,有人說皇冠跟羅琳價錢談不攏,有人說羅琳不想給臺灣做電子書,有人說皇冠怕出了電子書後紙本書沒人買。其實,這場比歷史上為期最久的魁地奇比賽都還更久的持久戰,早在英國出版電子書時就已經開始。

《哈利波特》美國版紙本書與英國版電子書。
於公於私,我們都是最希望《哈利波特》出電子書的人。2012年,英文版電子書首先出版,負責的公司是羅琳成立的 Pottermore。電子書版權都在Pottermore手裡,各國出版社提供檔案,由他們製作和販售。Pottermore的工程師來要檔案,因為年代久遠,加起來破百次再刷修改的文字檔需要重新整理,堪比霍格華茲創校等級的排版檔還沒人打得開,我們與印刷廠合作修復,才有能做電子書的檔案。
後來……韶光荏苒,沒有下文。原來「繁體中文」跟「直排」對外國工程師來說簡直是《標準咒語.七級》才會出現的咒語,不是念好「溫咖癲啦唯啊薩」那麼簡單。排版動不動就轉不直,錯字缺字掉字樣樣來,工程師無計可施,只能暫時擱置。幾年過去,我們出版內文重新校潤的「20週年紀念版」,也同樣提供給Pottermore,但那些彷彿古代神祕文字的方塊,還是讓他們束手無策。期間不乏讀者、通路的詢問,於是這些年來,只要法蘭克福書展上逮得到羅琳經紀公司的人,版權同事就是追問再追問。時間就是加隆,過了很多很多加隆,來到2025年初,版權同事再問,這一次,Pottermore突然說願意將電子書交給我們,還是全球獨家繁中版權。感謝繁體中文的博大精深。

購買電子版套書贈送的書背全圖。
按照過去經驗,與《哈利波特》有關的東西,送審都相當嚴格且耗時。為了能在7月31日哈利生日這個別具意義的日子上市,合約剛簽下,我們便全心投入電子書的製作。對於幾乎所有新書都已經紙電同步的我們來說,做電子書並不困難。從合約規定最基本的必須適用於 ios、android、該地普及的電子閱讀設備、必須通過 EPUB-Checker,到臺灣比較少規範的 Daisy ACE 無障礙驗證、加入歐盟 TDM 例外條款等,都在與 Pottermore 和電子書廠商的來回確認下順利完成。
然而,解釋為什麼要這麼做卻很困難。首先遇到的問題是字體。歐美書很少會變換字體,需要呈現文類或是語氣的不同,大多使用大小寫或斜體就能解決。而中文的內文時常需要變換不同字體,例如《哈利波特》的紙本書,英文版表達語氣強烈的全大寫英文,繁中版是用粗黑體;英文版表示咒語的斜體,繁中版則是用標楷體呈現,這些也必須如實呈現在電子書。在向 Pottermore 解釋「需要換字體」這一件事上,就花了許多時間。另外,他們對於規格設定要求嚴格,邊界、字體、行高等都會逐一審核,與我們平時在製作中文電子書大相逕庭。

還原《哈利波特:火盃的考驗》中錯落的大小字。
另一個難關是活動與宣傳物的送審。羅琳經紀公司有一份多達數十頁的「風格指南」,不定期更新,詳細記載了需要各國出版社參照的魔法世界觀。舉凡哪些專有名詞怎麼用或不能怎麼用、哪些元素長怎樣或不能長怎樣,內容可說是光怪陸離,有許多一般人絕對想不到的「這也不行?」。第一次送審,出乎意料只有幾個地方需要修改,接著貓頭鷹就捎來第二封信,果然大改特改,忍不住對版權同事說:「這才是我熟悉的魔法部。」我們就好像遵守華勒克國際聯盟保密法令的巫師,試探著魔法部的界線──為什麼777不行,731可以?為什麼猜聖物不行,猜人物可以?為什麼四院或四院教授或四院動物或四院顏色或四院特色不行???這次與我們一起製作宣傳物的各大電子書平臺想必都身歷其境,然而身為一名敬忠職守的「不可說」,恕我必須在這裡給自己下個「默默靜」,點到為止。
不過這麼辛苦,還是很值得的。相比其他國家的電子書版權是在 Pottermore,皇冠因為有了全球獨家版權,可以與各平臺構思不同的促銷和活動專案。好比說,其他語言版本一般只能在 Pottermore Publishing 官網、Amazon 等官方認可的平臺購買,但繁中版能在多家電子書平臺上架,讀者可以自行選擇慣用的平臺購買。又好比說,其他國家幾乎沒有電子書的相關活動,而繁中版則可以在各大平臺舉辦各種電子書活動,這些都是唯有獨家版權能做到的。目前我們也正積極與國外討論《哈利波特》系列其他出版品的電子書版本,甚至電子書以外的媒介。
還記得起先看到合約和死線,感覺像是貓兒進了綠仙群,引麻煩上門。但在7月31日零時刷新閱讀器頁面,當七本封面一字排開,還是忍不住鼻酸。看著哈迷將全新的電子書閱讀器,與翻到書角翹起書頁泛黃的初版書一起合照;看著大家回憶小時候趁爸媽都睡著後,藉著窗外的燈光看的這些磚頭書,現在能輕鬆拿在手上重溫;看著如今已為人父母的讀者,說終於有注音版可以與孩子一起踏進霍格華茲,再次深刻體會到,魔法是我們的共同語言。

一些電子書系統有支援注音字體。
謝謝不斷用愛與期待召喚這套書的每位讀者,謝謝促成繁中版電子書問世的每一個人。當年以為只有自己著迷的魔法世界,原來還有這麼多躲在麻瓜之中的巫師同伴。等到大釜都敲破的《哈利波特》繁中版電子書,獻給所有新生與舊生,無數次的初臨與再訪,「在霍格華茲,所有人都是從最基本開始學起,你不會跟不上的。只要做你自己就行了,我知道這對你來說不太容易,你一直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那真的是很不好過。不過……」此刻,我們能與海格一起拍胸脯保證:「你在霍格華茲一定會過得很愉快的。」

↑麥教授所言甚是,電子書出版後,
將會有更多孩子知道「那個男孩」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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