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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傀儡花》用一條注釋說不完的,就用一本小說講完它──專訪陳耀昌《島之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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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耀昌還記得,他決定開始撰寫小說《島之曦》的那天是2020年3月15日。他和盧丙丁的孫子林章峯先生約在臺北福華飯店,他聽了故事,拍下資料,而後開始動筆寫下這本以「臺灣文化協會」為主軸的長篇小說。日治中期,島上的知識菁英們集結組成一個以文化啟蒙為目標的團體,協會的章程便明文寫下:「以助長臺灣文化為目的」。

陳耀昌寫得極快,隔年(2021)7月便付梓出版。而2021年,正是「臺灣文化協會」成立第一百週年。

島之曦

島之曦

《島之曦》是陳耀昌的第五部小說作品,他的前作《福爾摩沙三族記》《傀儡花》《獅頭花》《苦楝花Bangas》皆以20世紀之前的臺灣歷史為主題,透過再現原/漢衝突,傳遞多元族群和平共存於臺灣的願想。《島之曦》則將時序推向日治時期,以盧丙丁林氏好這對夫妻為中心,描繪出1920、1930年代的臺灣文化運動、社會運動的進程與相關的人際網絡。

不過,論及「臺灣文化協會」,相較於代表人物林獻堂、蔣渭水,對一般讀者而言,盧丙丁的名字或許相對陌生,為何選擇這位邊角人物做為小說主角?陳耀昌回答得玄妙,「不是我選擇他,而是他來選我。」

傀儡花

傀儡花(電視劇《斯卡羅》原著小說)

寫作《傀儡花》過程中,陳耀昌因為清同治年間美國駐廈門領事李仙得(Charles W. Le Gendre)的資料,進而延伸看到了林氏好這個名字,她是活躍於日治時期的臺灣聲樂家,也曾組織「臺南婦女青年會」、加入由臺南女詩人組成的「香英吟社」,是當時社會上極為活躍的女性。而林氏好的夫婿盧丙丁,正是蔣渭水的得力助手,後來被日本人以「癩病」(麻瘋)之名關入樂生院,後又被送往廈門。離奇的是,盧丙丁離開了臺灣,卻沒有任何他抵達廈門的證據,自此人間蒸發。

這段故事成為2016年出版的《傀儡花》中的一條注釋,陳耀昌一直將這對夫妻的名字放在心上,因為他對這個故事存有疑惑。

陳耀昌在2008-2018年曾經擔任「漢生病病患人權推動小組」召集人,經常至樂生院開會,他趁職務之便尋找盧丙丁的相關資料,直到透過師大台史所范燕秋教授協助,才找到盧丙丁的病歷及檔案資料。陳耀昌說,「我對漢生病有所了解,彷彿冥冥中就指定我來寫這本書。」當資料陸續就位,盧丙丁的生命故事也就逐漸立體。在他筆下,林獻堂和蔣渭水成了配角,「我認為若把大人物當作主角,寫起來就沒趣味啦,可能會像一本傳記。重要但不被認識的人物,才能讓小說有發揮的空間。」


《島之曦》以三個主軸串起臺灣的1920、1930年代,一是政治活動,二是音樂啟蒙,三是疾病。這些主軸穿插交織,構成了作家陳芳明在《島之曦》推薦文說的,「藉由疾病的惡化,來描述殖民地知識分子的兩種抵抗。一方面是要對付具體可見的殖民統治,一方面也要對付看不見的疾病侵蝕。」而小說中敘寫林氏好的篇幅,也拉出了臺灣戰前音樂史與女性意識啟蒙的雛型。

過去,陳耀昌自認因不懂日文,從未想過寫作以日本時代為背景的小說,但如今國內臺灣史的研究成果豐碩,成為他得以投入創作的重要資糧,「從1980年代以來,日本時代的相關研究非常成功,我才能靠那麼多的優秀資料,寫得那麼順。」在後記中,陳耀昌也逐一羅列本書使用的資料來源,類型含括檔案、人物傳記、口述故事等等。陳耀昌的本業是醫學,但他近年被大眾認識的身分可能更是一位歷史小說家,他向來強調小說化的歷史之重要性,「我先把歷史撿起來,再用小說的筆法去串聯。」《島之曦》幾乎以人物之間的對話推進而成,陳耀昌透過史料揣測當時人物之所思所想,也透過話語解釋這些人物在每個歷史時刻的抉擇。

寫作雖然順暢,但是當初讓他懸在心上的謎題卻未曾解開──盧丙丁究竟如何失蹤?為何失蹤?這也是撰寫《島之曦》時最困難之處。陳耀昌儘管蒐羅大量資料,抽絲剝繭,依然未能找到答案,他僅能列出所有相關證明(如盧丙丁離院前的演講紀錄、他前往廈門的旅券申請紀錄),並將重要照片放在書末的時代圖集中,「我還是要尊重目前所能找到的資料,不做太多臆測。」陳耀昌心中最大的遺憾是,盧丙丁失蹤後,後人一直未敢為他造墳,「所以我在書中很大膽的寫說希望他的後人為他造一個墳墓,也期望我這本書是盧丙丁先生的『安魂曲』。」


誠如書名,《島之曦》記下了彼時臺灣知識分子開始認知到「做為臺灣人」的主體意識,他們喊出「臺灣是臺灣人的臺灣」。隨著政權遞嬗,或許每一代臺灣人都有不同的覺醒歷程,我們也好奇對陳耀昌而言,他的歷程是什麼?陳耀昌幾乎不假思索地說,「黨外運動」。他年輕時曾參與黨外運動,眼見同志們分分合合,理念互辯,權力鬥爭,他也將這些記憶帶入了《島之曦》,在小說前半部,他細細寫下的,不是臺灣文化協會或臺灣民眾黨的「合」,而是「分」。「這就是臺灣人啊!儘管有同樣的理想,但還是會分崩離析,我帶著黨外的經驗去想像過去他們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於是,我們可以讀到小說裡利用一段對話,藉由盧丙丁與醫師好友李應章(後改名為李偉光,二林蔗農事件領導者)的對比,點出每一個選擇背後的因與果,以及這些選擇如何決定了其後的際遇,或生或死。

丙丁說:「所以你到廈門是為了幫助中國對抗日本,而不是幫助臺灣人對抗日本?」
李應章有些意外丙丁會這樣問,也尖銳地回答:「我的想法是,幫助中國對抗日本,就是幫助臺灣,也許可以為臺灣走出新局面。」
兩個多年好友竟然有些針鋒相對了。丙丁反射性地思索著:「可是臺灣現在屬於日本國,你在中國對抗日本,就是間接對抗臺灣啊!」


陳耀昌認為,整本小說中最關鍵的篇章是日本戰敗後林氏好即將返台前,在上海與李應章的對話。李應章於1932年除夕夜為躲避臺灣總督府通緝偷渡至廈門,之後在上海建家置產,開了一間醫院。不過十數年,物是人非。

阿好想,李偉光說得也對,現在在上海,在臺灣,都是中國。在臺灣,如楊肇嘉說的,上面還有個「行政長官」。在上海,說不定臺灣人的地位反而比較好。可是,阿好心裡還是想回臺灣,那才是自己的家。

李偉光很有自信地說,他是這個國家的主人。但是,阿好想到楊肇嘉的話,臺灣人似乎還不是臺灣的主人。她本人像個難民,在臺灣的臺灣人則頭上有個「長官公署」。

陳耀昌在林氏好與李應章的對話埋了許多懸念,小說並沒有替每一種選擇貼上標籤,而是透過文學的筆法,為讀者留下體會與玩味的空間。

小說最末,陳耀昌以林氏好的一個夢境作結,她在夢中與盧丙丁相會,一起在滿州國下的劇院聽著臺灣歌謠;夢醒,林氏好坐在回臺灣的船上,迎來晨曦第一道曙光。這是盧丙丁的孫子林章峯先生告訴陳耀昌的故事,雖然彼時的人們無法選擇時代,陳耀昌則用小說留下了一個美麗的夢,留下天光的開端。

島之曦 (電子書)

島之曦 (電子書)

陳耀昌寫作時不用電腦,而是習慣使用黃色筆記本,之後再請人打字。

 


陳耀昌作品

傀儡花

傀儡花

獅頭花

獅頭花

苦楝花Bangas

苦楝花Bangas

頭份之雲(限量簽名版):陳耀昌短篇小說集

頭份之雲(限量簽名版):陳耀昌短篇小說集

島嶼D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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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沙三族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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