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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真正愛女人的女人才寫得出來的字:Warsan Shire〈難以被愛的女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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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毫無困難一開始就把Warsan Shire這首詩放進專欄清單裡,因為無法想像這首多年前第一次讀就狠狠擊中我心臟的詩在台灣如此鮮為人知。自己沒把握能夠將感覺太親近的東西翻譯得好,只得找了腦中兩種語言詞彙都足夠龐大準確、並且理性與感性皆備的朋友劉文出馬。儘管被各式雜務纏身,在唸了我寄給她的〈For Women Who Are "Difficult"  to Love〉後,她相當有義氣(且效率甚高)地還給我既直覺又美麗的第一手翻譯:

難以被愛的女人們
By Warsan Shire
(譯/劉文)

像是匹獨自奔馳的馬
他試圖馴服妳
將妳比喻作一條無盡的公路
一座被火吞噬的房子
說妳讓他變得盲目
他永遠離不開妳
或忘記妳
除了妳誰都不要
妳使他昏迷,如此不堪忍受
在妳之前或之後的女人
都將浸泡著妳的姓名
填滿他的嘴
他的唇齒因為記憶的味道發疼
他的身體不過是那道黑影等待與妳的重疊
但妳總是太過激烈
妳渴求的方式讓人感到戰慄
狩獵祭品一般地沒有羞恥
他說沒有任何男人可以取代
妳腦海中的完美原型
而妳試圖改變不是嗎
將嘴閉緊一些
再柔軟一點
漂亮一點
少一些暴躁 不那麼清醒
但甚至是在睡夢中妳都可以感覺
他在夢中離妳遠去
那妳又能怎麼辦,親愛的
劈開他的頭顱嗎?
妳在人類身上找不到家
早該有人告訴妳了
若他想走
讓他走
妳是如此讓人驚恐
又怪奇又美麗
不是每一個人都知道怎麼愛妳


For Women Who Are "Difficult" to Love
By Warsan Shire

you are a horse running alone
and he tries to tame you
compares you to an impossible highway
to a burning house
says you are blinding him
that he could never leave you
forget you
want anything but you
you dizzy him, you are unbearable
every woman before or after you
is doused in your name
you fill his mouth
his teeth ache with memory of taste
his body just a long shadow seeking yours
but you are always too intense
frightening in the way you want him
unashamed and sacrificial
he tells you that no man can live up to the one who
lives in your head
and you tried to change didn't you?
closed your mouth more
tried to be softer
prettier
less volatile, less awake
but even when sleeping you could feel
him traveling away from you in his dreams
so what did you want to do love
split his head open?
you can't make homes out of human beings
someone should have already told you that
and if he wants to leave
then let him leave
you are terrifying
and strange and beautiful
something not everyone knows how to love.



出身索馬利亞的Warsan Shire,自幼便移居歐美,她曾在訪談中提及自己身為移民的、邊緣至近乎超現實的體驗,那是明明從小說得一口流利英國腔、面對所謂「正統」血液卻怎麼也顯得不夠「純」的荒謬,更別提成長過程中得面臨多少不足為外人道的掙扎與認同艱難。或許正是因為如此,她對於邊緣族群及激烈情感的表達格外犀利、令人心痛。

若經歷過無論是肉體或心理上施虐與被虐的關係拉扯,必然能夠對於這首詩裡的恐怖之美感同身受。施虐不見得是眼前的處於上位,樂於被虐也不全然代表臣服,更別提那老掉牙的課題:「性」與「愛」的千絲萬縷、關於「自由」及其不可能。

妳是獨自奔馳的馬、無盡的公路、又是被火吞噬的房子。他呢?他如此努力、用話語用行動說服妳:妥協吧!看懂自己吧!妳想要的不過是自己打造出來的、不可能存在的完美對象。而妳其實看得太懂了,若妳合該可能屬於誰,也是唯有來自妳的默許才有可能發生。從題目特別標舉出的「艱難」(difficult)起始,讀者一下子便進入那矛盾的愛之漩渦:對愛之鄙夷與渴求,同時深深含藏著對女人的愛與溫柔,這是真正愛女人的女人才寫得出來的字。

陳奕迅 / 精選 (LP黑膠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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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偉文給陳奕迅寫了首歌名為〈我不好愛〉,說「我又憤怒 / 又脆弱 / 固執不會改 / 怕被冷落 / 卻不肯接待 / 給你寵愛 / 這戀愛 / 愛不出未來 / 大概都是 / 我不好愛」,還忝著臉說「你又美麗 / 又偉大 / 又這麼慷慨 / 我被厚待 / 亦相當意外 / 給你寵愛 / 這戀愛 / 結果倒下來 / 大概只是 /我不好愛」,相較起Warsan Shire,完全是從脆弱(且討愛的)男子方面寫的另一場爭戰。

從詩歌裡我們眼見各式愛欲關係柔情疼痛,怎叫人心神不激動不澎湃。

 
Warsan Shire詩集

Teaching My Mother How to Give Bir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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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ess the Daughter Raised by a Voice in Her Head: Poem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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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1980年生於台灣苗栗。著有小說《失戀傳奇》(時報)、《騎士》(寶瓶文化)、雜文集《情非得體:致那些使我動情的破美人》(逗点文創結社)。作品曾入圍九歌107年小說選。人生難料斷層許多,唯仍持續不自由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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