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麗娜

推薦序

99分＝不完美

　　我們會形容一部好的作品「動人心弦」，意思是說作品的形式、內容觸動到我們的內心深處。看完《Polina》這本描繪芭蕾舞者一生的故事繪本，我不只心弦被觸動……我整個人被撼動到瞬時無法言語！故事的結尾，當邦喬斯基教授，把多年前他和女主角寶琳娜排練的錄影資料寄給她……影片中，教授對年輕的寶琳娜說：「（動作）無論拉得再高，如果少了不疾不徐的凝視，仍是白費」「所以當您在高處時，不要急」。讀到這裡，我不由自主的流下淚來。

　　舞蹈藝術，基本上是西方文化的產物，它有它發展的歷史背景，也有時間累積過程中的風流人物。早在希臘時期，雅典市的統治者為了提升公民的文化素養，以一日工資相贈要雅典市民在工作之餘，進到劇場觀賞表演。當時台上搬演的是希臘悲劇。時至今日，表演藝術在西方社會，早就有它存在的不可替代性；同時，不論是舞蹈、音樂、戲劇，市場發展成熟、制度建立完善，表演藝術專業人才的培育，更是從小就已經開始。

　　《Polina》繪本中的邦喬斯基學院，是古典芭蕾舞者養成的搖籃，是進入劇院舞團的踏腳石。但不是每個小孩都能進到這個學校學習，他們得經過挑選。只因為「柔軟度與優雅是學不來的，是一種天賦」、「如果6歲時柔軟度就不夠，16歲只會更差」。在古典芭蕾的世界裡，只有0分和100分，沒有中間值；或者更準確的說法是，在藝術面前，99分是沒有意義的。它只能被丟進垃圾桶，註定被歷史遺忘。所以「藝術家總是有所不滿，因為他追求著某種完美」。這種完美，並不存在於俗世之中。

　　特別是舞蹈這種瞬間藝術，稍縱即逝、不能重來，更難以複製。這種完美本該天上才有，而藝術家們不惜耗費一生，只為將它呈現在觀眾面前。只有在技巧的鍛鍊上不斷精進、積厚薄發，才能在表演時游刃有餘；也只有達到技術上的超越，才有可能在空間中留下剎那般的永恆。所以，邦喬斯基教授才會說：「觀眾看不到我們沒有呈現出來的東西」。舞台下，不管你多麼努力，上了台……99分，它就是不完美！

　　古典芭蕾是一代一代的身體傳承，它無法自學，而這只是身體技術的部分，若要在藝術上卓然成家，還需要人生的歷練。做為一位舞蹈教師，在多年的教學生涯中，我常見到學生們在現實嚴酷的考驗下……徬徨。「徬徨」其實是個轉捩點，就如《Polina》裡的主角在徬徨的時候，她做了一個選擇，然後這個選擇改變了她往後的人生。舞蹈與人生一樣，經常都要面對選擇，一旦選了就要自己承擔，結果好壞常常也不是一時之間可以論斷的。就像寶琳娜的朋友威廉為了要幫她下決定時說的：「舞蹈是一門藝術，在其中既沒有敵人，也沒有朋友」。

　　我很高興自己第一次寫推薦序，是給了這樣有深度的一本手繪本，裡面有很多充滿智慧的短句深得我心，尤其在我這個年紀讀到，特別有滋味。就像主角波麗娜的恩師邦喬斯基教授說的「舞蹈是一門藝術，不是學了就會的」……因為背後有歷史的發展與文化的累積。真心推薦給您。

流浪舞蹈劇場藝術總監 伍錦濤 2013/04/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