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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度百大

【2017年度百大│淡季的他們做些什麼】楊富閔:花甲男孩靈感淡季一日生活圈 in Tain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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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富閔,一九八七年誕生於台南,生長在大內,二○一○年出版第一本小說集《花甲男孩》,二○一七年《花甲男孩》改編為電視劇《花甲男孩轉大人》引發社會效應。

身為一個文字創作者,「靈感冰河期」大概就是所謂的淡季,缺乏寫作動力來源的時候,楊富閔會選擇回到台南,走一趟青春期的路線,在大內街巷、在北門路、在漁光島,順道喝碗魚湯,用舊時的記憶灌溉身心靈。

現在,讓我們跟他一起,感受他的淡季解藥,感受台南。


小學校

其實以前聽得不那麼清楚,猜想是擴音設備比較陽春,時常裝病在家不去學校上課的我,總在住家三樓得以望見學校的臥房窗口,辨識從學校方向傳來的各種聲響。二十年來沒有變過的是鐘聲。國歌國旗歌也沒變但版本感覺稍微不同。導護老師的訓斥。課間各處室的報告。都是我認不出的聲音了。從前斷斷續續,音質並不理想;怪的是現在不僅聽得清楚,學童嬉戲的笑鬧,我也聽得明明白白。

大概是風吧。大概器材更先進。我知道其實更是因為車流變少,學校老家之間的人口變少──現在你走到哪都能遇到靜巷了。遇到靜巷中不知繁衍第幾代的橘子喵咪、遇到的長輩晚輩都可能是你的國校學長姐與學弟妹、遇到還在念小學校穿著水藍色運動服的自己,怕認錯了人於是忍不住噓聲問起:「你不是楊富閔嗎?」、「你怎麼回來了?」、「這次要住多久呢?」



百果園

現在返鄉可以去的地方其實變多。或說很多地方變了你應該去看。這座鄰近產業道路的百果園,拋荒至少二十年,每次行車路過心理都會一驚,都會想到有座農舍,如果內頭變成書屋會是怎樣一種光景?最初對於這塊田地的印象,就是農舍,以及農舍周邊的兩口水池,日日我在淺眠夢境擔心自己終會慘跌落去。

這塊田地切分為二,田頭是我家菜園,第一次看到野生的白蘿蔔,於是信了會有野兔前來的說詞;田中以至田尾是伯公家生得齊整、顧得極好的柳丁園。為什麼中間一大段二十年的歷史不見了呢?田的主人如今相繼離開了我們,等在眼前的是一段嶄新的敘事:你是要把故事走向鄉土小說?還是要把故事走向踏查筆記?或者你只想與這塊土地靜靜共享一個黃昏。

幾天前,獨自騎車來到這座父親近年重新翻整的田地,因著離家近又有水源,躍升成了我們最愛的百果園。走在田中不只一次感到心驚。

我覺得我離開台南真的太久了。



西瓜綿

西瓜綿斷想一:西瓜綿魚湯是我的最愛。從小我就愛吃瓜,愛酸酸的西瓜綿片,也愛魚肉塊,更是不折不扣愛喝湯的小孩,台南美食在我心中始終有碗熱呼呼西瓜綿魚湯,提醒我吃甜吃酸也吃鹹。

西瓜綿斷想二:不知為何每次都把西瓜綿打成西瓜眠,好像西瓜正在熟睡與酣眠。印象中最常將西瓜綿搬上餐桌的是外公外婆,他們的西瓜綿虱目魚頭料理用來配飯,暗色的湯汁浮浮沉沉一整面的瓜肉,全被午睡醒來的我當成零食一塊塊挑出來吃。

那日坐下喝著今年的第一碗西瓜綿魚湯,心中想著無非若是你能一起共享台南天光,喝著魚湯、走走看看,該有多好呢?



北門路

密集出現北門路是在我的高中時代。最常從善化搭乘區間車到台南,彼時南科站還沒出現,大橋站仍算新,我常在這段約莫二十分鐘的車程,或者辨識不同學校的衣服款式:高職、高農、高商、家商、工商、農工;或者拿著遠東版英文課本生吞活吞一枚枚單字。移動中的我特別容易專注,許多長相詭譎的長字彙,是在這段以台南為背景的短車程給背了下來;或者我就只是慣性倚靠門邊放得超級空,動作則是同時認識各種校服的穿搭,搖搖晃晃手拿英文課本,最後沒有一件正事做成。

記得新市永康段與省道是平行的,自行車比較快還是區間車呢?車過此段我的心情同樣特別平靜,指考學測其實不曾給過我壓力吧,只因我的心思早就飛到北門路,並從北門路不分東西南北向飛向台灣各地。

十七歲的北門路,我看見翹掉補習班課程的自己,當時我就喜歡逛舊書店了嗎?喜歡蒐集各種國文歷史課本。中山、民族、北門形成的三角地帶,我在其中演算著消耗著我的精力。畫面卻始終只有我獨自一人走來走去。

那些地下道冒出的成群學生隊伍。那些紛沓且酷炫運動球鞋。我自卑得頭幾乎不敢抬起來。我們同是少年為何看起來如此不像。但是我們怎麼可能會像?等在我眼前的這個世界,當時以為的未來,最後又是什麼模樣。


楊富閔
1987年生,臺南縣大內鄉人,東海中文系畢業,現就讀臺大臺文所。曾獲林榮三文學獎短篇小說首獎、打狗文學獎、洪醒夫小說獎、吳濁流文藝獎、臺中縣小說獎、南瀛文學獎、玉山文學散文首獎、全國臺灣文學營小說首獎、2010年博客來年度新秀作家等,作品曾入選《九十七年度小說選》、《九十八年度小說選》。著有小說集《花甲男孩》、散文《解嚴後臺灣囝仔心靈小史》(共二冊)、《休書──我的臺南戶外寫作生活》《書店本事:在你心中的那些書店》


   延伸閱讀  
1. 真實版《花甲男孩》的故事:楊富閔「解嚴後臺灣囝仔心靈小史」——《為阿嬤做傻事》《我的媽媽欠栽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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